他忍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激動情緒,死死盯著她,一字一句地咬牙道:「這間店,還是我帶你來你才知道的;你身上拿的包包,是我送你的;你梳著我最愛的馬尾、踩著我最喜歡的淑女鞋、穿著我最喜歡的洋裝,竟然是為了和別的男人約會?」
這一次,紀揚鈺甚至沒有開口,只是將眼光別開。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一絲不自在了,但這並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她的解釋、她的悔過。他甚至悲哀地想,就算到了這種地步,只要她願意回頭,他都可以不計前嫌的再次接受她。
「你說過你愛我的!你說過不管兩人之間有什麼差距,你都會努力克服的!你說過就算有人阻撓,你也會出來捍衛我們的感情!你自己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嗎?」他朝著紀揚鈺伸出手,想要將她拉回身邊。
然而手才到了半空,卻被人撥開,站在紀揚鈺身邊、始終保持沉默的男人盧文琰,相當不悅地開口了,「這位先生,你很不客氣喔,想對我的女朋友做什麼?」
「她是你的女朋友?」裴盛遠冷笑。「我以為她是我女朋友。」
「揚鈺?」盧文琰有些迷糊地望向紀揚鈺,突然像是從她為難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恍然大悟地道:「喔……我明白了,你就是揚鈺說的糾纏不放的前男友,對吧?她已經和你分手了,你不要再死纏著她了,好嗎?」
他死纏著她?明明是正大光明的交往,在她眼中竟是糾纏?
「紀、揚、鈺!」裴盛遠受不了了,他的情緒已到了臨界點,再也沒辦法好聲好氣與她說話,出口的每一個字都激動無比,像是對她不忠的控訴。「我什麼時候和你分手了?我要你說清楚,你前兩天還和我在一起,不是嗎?你說的情和愛,都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一樣,我究竟哪裡對你不好,你要這樣對我?」
紀揚鈺被他逼得無法逃避,只得深吸口氣,定定地對上他的眼,嘴硬地道:「盛遠,我覺得我沒有錯,我只是做了更好的選擇而已。」
「更好的選擇?這傢伙看起來窮酸又普通,到底哪裡比我好了?」裴盛遠已經是大吼了,此時此刻的他,完全顧不了路人的眼光。
「他什麼都比你好!最重要的,他比你健康!你能活到哪一天都不知道了,憑什麼我要浪費接下來的青春陪你?若是你突然走了,我不是一無所有了嗎?當然要為自己打算,鹵蛋一直對我很好,我接受他也是理所當然的……」
她無情且冷靜的話還沒說完,就見一記巴掌揮了過來,她立時頓住,本能地半閉上眼,迎接預期的疼痛。
想不到裴盛遠的手來到她的頰邊,卻硬生生停住,化成了緊握的拳,悲哀地垂了下來。
「我沒有辦法傷害你,到了這種時候,我竟然還是沒有辦法傷害你?」他大受打擊地退了好幾步。「紀揚鈺,我終於看清你了,想不到你是如此現實的女人,你以前的單純可愛都是裝的嗎?」搖著頭,他終 於心死,他知道在這場人生中最刻骨銘心的感情中,他輸得徹底、輸得悲慘。「如果可以,我真寧可自己沒有愛過你、沒有遇見你!我告訴你,我一定要忘了你,到時候你不要後悔!」
說完,他車也不要了,跌跌撞撞地轉身徒步離去。
可惜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否則他會看到她凝視他背影的眼神,是多麼哀傷又多麼留戀,方才強忍在心中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幾乎一次迸發出來,就要逼出她的淚水。
別了,我的愛人……
「洋芋,你沒事吧?」盧文琰擔憂地望著她,不免歎息,「演這樣一場戲,讓他這樣誤會你,大家都難受……要不我去幫你追他回來吧?我可以幫你跟他解釋,我只是你小時候的朋友,不是你的情人……」
「不要!鹵蛋,讓他去吧,這不就是我要的結果嗎?」紀揚鈺阻止他。
「好好的為什麼一定要搞成這樣呢?看了真令人難過。」他不禁苦笑,他一向自詡是個好好先生,想不到這次受老友之托,扮演一個橫刀奪愛的角色,實在有違他的個性。
「我沒有辦法,至少這樣可以保住他的命。」說著說著,紀揚鈺的淚水終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他若忘了我,反倒是最好的結果,至少他不恨我,只要我愛著他就……」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她突然柳眉一皺,下腹傳來隱隱的陣痛,讓她站不直身子,只能彎下身去。
盧文琰嚇了一大跳,急忙扶住她。「洋芋,你怎麼了……」見她臉色一下子刷白,一副就要厥過去的樣子,他慌亂地連忙掏出手機。「你撐著點,我幫你叫救護車……」
紀揚鈺終是昏過去了。當她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醫院白晃晃的天花板,傳入耳中的是急診室裡的喧囂,令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
眼光往左一移,便看到了盧文琰憂慮的目光。她想起來了,自己因為悲傷過度,暈倒了。
「鹵蛋?」她輕輕一喚。「我怎麼了?」
「洋芋,我告訴你一件事,你要有心理準備。」他的表情十分複雜,除了擔憂之外,更有著遲疑和難過。「你會暈倒是因為……你懷孕了。」
第1章(1)
一下飛機,裴盛遠踏出桃園機場航廈,抬起頭看了看刺眼的陽光。
久違了,這片土地。
他是英國皇家瓷器的少東,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台灣人,也因為母親的關係,皇家瓷器的亞洲總部設在台灣,七年前,他在台灣擔任實習總裁,卻在兩年後因為罹患腦瘤,不得不回英國接受手術。
幸好,在國際腦科權威醫師夏紀城的妙手下,這個成功率相當低的手術極為成功,只不過腦瘤壓迫到海馬回,伴隨而來的副作用,便是失去了近十年的記憶,因此那兩年在台灣發生過什麼事,他完全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