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相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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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自小受爹爹壓迫過重,長大後,他特別討厭「規矩」,幾乎是視禮教如無物,所以讓他去娶一個三從四德、以夫為天的古板女人,殺了他比較快。

  莊敬搖頭。「搞不懂你,男人大丈夫誰不想娶個溫順小娘子,從此紅袖添香、舉案齊眉,你卻——」

  「別人是別人,我為何要跟他們一樣?我就是我,獨一無二的逍遙公子。」這綽號還是袁紫娟起的,她很欣賞凌端的特立獨行,因此越發受不了莊敬的憨頭憨腦。

  「可你也不能在成親當日,給人這樣難堪啊,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姑娘,你這樣未免有失厚道。」

  「敬人者,人恆敬之。我打行完冠禮,便向父親、李家提出退親要求凡八十九回,他們沒人當一回事,以為先斬後奏便能迫我低頭?哼,作夢吧!」

  至於李巧娘,如果在未婚夫堅決不拜堂的情況下,她依然執意要嫁,只能說她腦子有問題,而他是絕不願和個瘋子糾纏一生。

  莊敬雖覺他的話也有道理,仍不同意他的做法,畢竟,每個姑娘都是一朵花,如此嬌美脆弱,合該被捧在手心中愛護,豈能輕慢?

  「反正我覺得你這事做得不對,萬一李姑娘還是上了花轎,待拜堂時刻見不到新郎,你讓她情何以堪?」

  「放心,我爹會準備公雞與她拜堂的,她盡可以守著那只公雞過一生。」凌端看不起毫無個性、宛如菟絲花般只能依附男人的李巧娘,打死不願娶她。「而我呢……好人做到底,就不回去攪和了,順帶凌家的財產也全部送給她,夠意思了吧?」

  「你——算了,我說不過你,不與你說了。」莊敬收拾東西準備走人,懶得再跟他講,根本是對牛彈琴嘛!

  至於凌端,他才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只求身後別總跟著個只會「是,相公」、「好,相公」、「遵命,相公」的跟屁蟲,便心滿意足了。

  莊敬對凌端的看法,同樣也發生在京城凌府裡。

  不同的是,這次是凌父對上李巧娘,一樣地無言以對。

  事實上,凌父對於這位新入門的兒媳婦,心裡很是抱歉,私底下更不知將兒子罵過多少回,但真正跟李巧娘說上半炷香的話,凌父突然覺得兒子似乎是對的,這門親事真是結錯了。

  他就搞不懂,李巧娘明明長了一副聰明相,月為神、柳為眉、眼如銀星、唇似櫻瓣,活脫脫一個水仙花般的嬌俏姑娘,怎麼卻生了一副軟趴趴的性子?

  因為兒子不肖,凌父迫不得已委屈李巧娘與公雞拜堂,並再三保證,等兒子從寒山書院回來,必令兒子向她賠禮,以贖其罪。

  可李巧娘從頭到尾只有那幾句話。「一切聽憑公公作主。」

  「委屈你了,不過你放心,等那臭小子回家,隨便你要打要罵,為父絕不阻擋。」凌父是真心要替兒媳出一口氣的。

  奈何李巧娘的《女訓》、《女誡》實在讀得太好,就見她倉皇一跪,連聲說道:「媳婦不敢,媳婦深明出嫁從夫的道理,相公來不及回來拜堂,必有他的道理,媳婦絕對會體諒他,不出半句惡語。」

  凌父趕緊把人扶起來。「好媳婦,端兒能娶到你真是他的福氣,可惜這臭小子不懂得珍惜,竟然——」怒到極點,凌父又把凌端罵了個體無完膚。

  「公公息怒!」結果李巧娘又跪下去了。「公公若有火氣,儘管向巧娘發洩,請公公萬勿怪罪相公。」

  「啊?」凌父有點呆了。「傻丫頭,做錯事的是端兒,我處罰你幹麼?」

  「相公就是媳婦的天,這上天怎可能出錯了?所以其罪必在媳婦身上,自當由媳婦受罰。」李巧娘說得好理所當然。

  凌父徹底無言。

  這李家到底是怎麼教女兒的,怎教成如此?出嫁從夫是沒錯啦,但也不能凡事都順著自家相公,一副相公絕對不會有錯,倘使相公出錯,一定是妻子使丈夫出錯。

  這未免太過了吧?

  難怪端兒看見她就怕……如今凌父也有同樣感受,這樣一個完全沒有自己主見的女人,要跟她相處一輩子,豈非跟娶了座雕像沒差別?

  凌父第一次後悔不該逼兒子認下這門娃娃親,可毀婚……他一生信義為重,怎能輕拋諾言?

  怪只怪他當初太衝動,竟訂下這門娃娃親,苦了兒子。

  唉,怨只怨上天弄人,最好自由的兒子卻配了一個最古板的娘子,這怎麼牽手過一世?

  凌父長喟口氣。若真沒辦法,只好叫兒子納妾了。至於李巧娘,她永遠都是凌家的長媳,唯一的少奶奶,她的地位誰也動搖不了。

  只是……她想贏得公婆、夫君的疼愛,怕是有些難了。

  歲月匆匆,轉眼間,李巧娘嫁入凌家門已有三年時光。這期間,凌端連回家一次都沒有,而她雖柔順卻不笨,自然知道相公是不喜歡她,故而不肯返家,與她行夫妻義務。

  她心裡不是沒有哀怨,雖與夫君自幼訂親,但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彼此並不瞭解,夫君怎就如此確定她不討喜?

  對鏡看花容,鏡裡人兒或稱不上艷冠群芳,卻也嬌麗可人,何況她自入凌家門,侍奉公婆、代夫君執掌家業、應對進退,從不敢有半絲懈怠,除非是那鐵石心腸的人兒,否則怎能視若無睹她的付出與忍耐?

  莫非真是錯嫁了良人?她心裡頓起一陣淒楚。

  就算嫁錯了,也是她的命。所謂烈女不配二夫,哪怕夫君對她再不好,出嫁從夫,她也得認了。

  唉,只歎自己為何身為女子?命賤如草,隨人踐踏,直至深埋黃土,也只留下一個李氏的稱呼,連名字都不配為後代所記憶。

  輕輕抹去眼角那滴淚,就像娘親說的,做女人啊,就得認命。

  男人是天,女人一輩子都得看天吃飯,所以無論夫君怎麼對待她,她也絕不能有怨言。

  深吸口氣,她重新抹勻脂粉,一頭烏木也似的黑髮綰成婦人髻——婦人嗎?如果她這樣一個黃花大閨女只因坐過一回花轎,就是婦人的話,那便算婦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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