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梅已經回家十個月了,知道康氏這樣子是有話想說,但不好開口,於是也不催人。康氏喝了茜草端上的茶,這才吶吶的開口,「大伯,我聽竹林說,鋪子裡還要找人?」
「是啊,鋪子生意好你也看到了,再不找人要累壞他們了。」
「竹林說一口氣要找四個。」
「原本想找四個,但我現在想找六個,不過湯先生人比較仔細,所以找人沒這樣快,竹林竹生還得辛苦一陣子才行。」
田青梅心想,她可能娘家有弟弟妹妹想塞進來做事,這倒是無所謂,反正孩子都生了,總不可能害田家。
「竹林是有跟我提過,以後一個負責柴火,兩個負責和面,一個負責倒模跟清理,另外兩個則是雜務。」
她含笑回答,「大致上是這樣,不過生意不錯,可能還會再調整一下,以後找個勤奮又值得信任的,當小領班。」
「我那日回娘家,跟娘家人提起過……」
田青梅心想,果然是這樣。
「我娘一聽說要找這麼多人……」
所以想把弟弟介紹過來是不是?
「覺得不太好。」
咦,咦咦,咦咦咦,跟她想得不一樣了,女兒跟娘說說丈夫家的生意也無可厚非,但丈母娘出啥主意呢?
「人多就雜了,萬一這技藝被人學去多不好啊,所以我娘是說,不如讓我弟弟跟妹婿來就好,這樣廚房就有四個,以後維持三個人力,每天都能休息一個人,畢竟是自己人,總不可能學了之後到外頭賣現成的,大伯您說是嗎?」
「我有我的做法,就不勞親家母費心了。」
「我娘也是好心,大伯不用太過介意的。」康氏完全沒眼色,繼續說:「用外人多不好啊,想那羅家麵攤,朱家包子都是店裡的工人自己出來開的呢,萬一我們也請到這樣沒良心的可怎麼辦,我聽我娘這樣講,也覺得很有道理,不如大伯就用我弟弟跟我妹婿吧。」
田青梅真不想把康氏當外人,但康氏這樣,逼得她不把她當外人都不行。
當然,女人出嫁了,娘家還是家,是從小給她溫暖的那個家,夫家日子好過,她照顧照顧弟妹那是人之常情,這很正常,但對夫家的生意指手畫腳是什麼意思?講白一點,她康家出錢了嗎?
她最討厭康大娘這種人了,把人當傻子呢,等康家兩人進來,搞不好就要自己推薦當掌櫃了。
「大弟妹,我做事有我的方法,不喜歡照著別人的意思來。」
「可,可是我娘說——」
「別說了,茜草,送二奶奶回房。」
康氏終於知道自家大伯惱火了,一下漲紅了臉,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吶吶道:「不用茜草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等康氏出去,茜草重新把門關好,回頭就說:「二奶奶剛剛說話的時候,一直瞧著帳本呢。」田青梅無奈,她當然也看到了。
的確有這種人,可以共患難,卻無法共富貴。
苦時什麼都沒問題,一旦有點小錢,就開始各種計較——康家想必把鋪子當成田家的家產了,所以才覺得插手女婿的東西理所當然。
她不介意這家鋪子變成公家的東西,但若康家想打主意,她就得強調這是她田青梅的,不是田家的。
幸好當初怕嚇到他們,只說離緣金,沒說果園的事情,不然說不定那果園就當成是田家家產,來要求分家了,而且女兒還不算,兄弟一人一半。
「大爺,要不要跟二爺提點提點,讓二爺去罵罵她?」
「我不想插手人家夫妻的事情,你們倆也不許說。」
茜草很快的說「是」,紫草卻是隔了一會,才在她嚴厲的目光下說了聲「知道了」。
第5章(1)
「梅兒,過來,娘有話跟你說。」
田青梅見自家娘神神秘秘,覺得有點好笑,「娘,我們家又沒多少人,不用這樣小心。」隔牆沒人,不怕有耳。
田大娘略微不好意思,但還是把女兒拉入房間,關上門,又直拉到床鋪邊,這才開口,「這陣子辛苦你了。」
「不辛苦。」想想又補上,「銀子不知道多可愛呢。」
田大娘果然被她逗笑了,「你這丫頭……」
跟自己母親在一起,她是很放鬆的,一下倒在母親床上,用手支著頭,「娘有什麼話想跟兒子說?」
田大娘原本還笑著,聽到她自稱兒子,臉色又是一暗,「你還真打扮上癮了?今年再不成親,等二十歲就真的不好找了,鋪子我看著也挺好的,就讓你弟弟去忙吧,我明日去找官媒,給你合合有沒有老實又忠厚的人,十九歲也不大,你也長得不差,還是能對上好親事的……」
唉唷,怎麼又來了。田青梅無奈。
最近雖忙,但她的勞累真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母親那種愧疚的眼光讓她覺得無奈,項惠三不五時送東西來也讓她很困擾。
自從過年那次送了壓歲錢跟玉冠,他陸陸續續的又讓項財項寶兄弟來了幾回,偏偏送的又是一些簡單的東西,吃食,水果,好玩的便宜木刻,讓她拒絕不了。
吃著那些精緻的糖花糕點,難免想起那個人,吃著北方才有的水果,難免也想起那個人,玩著那便宜的小木刻,難免也想到那個人,結果就是她又夢到兩次,一次是項惠跟她說「我知道你是女孩子,一眼就看出來了」,
夢裡又少女心了一把,那日,她打開玫瑰窗台的抽斗,看著裡頭收藏起來的黛粉胭脂,珠釵步搖,只覺得悵然若失。
一次呢,項惠說「我就愛男人」,她解釋自己是女扮男裝,項惠表示,「賢弟別開玩笑了,你看看自己」,結果場景一下子換成浴池,她還真變成男人了,連腳毛都長出來,項惠湊過來曖昧笑道「賢弟長得真標緻,不如從了我吧,我肯定好好待你」,她大喊「老天鵝啊」然後嚇醒,小榻上的紫草整個人彈起來,衝到床邊直問她是不是作惡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