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整個過年,田家客人絡繹不絕,熱熱鬧鬧的到了元宵。
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把庭院照得暖暖的,彩姐兒帶著勤哥兒在院子玩耍,田大娘,康氏,徐氏都在一旁看著,臉上笑咪咪,田青梅覺得日子真舒服,以後就這樣悠悠閒閒看著小孩子長大也挺好。
「娘,之前不是說等大弟妹生完孩子再來討論搬家,但湯進跟我說,我們也能買一塊地,讓先生繪出庭院的樣子,雖然麻煩一些,但卻不用屈就,兒子想想也挺好,不如就這樣辦吧。」
一聽到是宅子的事情,康氏跟徐氏也在意起來了,畢竟家裡現在是很剛好,但總不可能只有兩個孩子。
「唉,太早了,我瞧這地方挺好。」
「這孩子不一個一個來了嘛,等大弟妹肚子那個下來,萬一是男的,難不成讓他們姊弟一房?那可不行。」眼見母親完全沒有高興的神色,田青梅突然靈光一閃,「娘是不是不喜歡大院子?」
見田大娘不說話,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大宅子住起來不是比較舒服嗎?」
「我沒感到舒服,只覺得那樣很疏離,現在這樣多好,一個前庭,一個後院,一個大廳,每天全家人一起吃飯,這才叫家人,住進大宅,各自分了院子,規矩是立起來了,但連飯都分開吃,那還叫家人嗎?」
徐氏附和,「婆婆說的是,媳婦也不愛分開吃飯,一家人,一張桌,多熱鬧啊。」田青梅笑說:「你不就是怕沒人陪嘛。」
「看勤哥兒多喜歡彩姐兒,這要是搬到大院子,兩個娃兒要怎麼玩,見不到姊姊,勤哥兒只怕要哭著找了。」田大娘笑著拍拍徐氏的手,「我就是這意思,我年紀漸漸大了,什麼也不想,就是想每天見見孩子,見見孫子,兒孫不在眼前,住處華美又有什麼用。」
田大娘跟徐氏你一言我一句,說的都是現在的好處,康氏卻是大急——這兩年來,她也認識不少年輕少婦,有些在大戶人家幫忙,說起主人家的奢華生活,都是兩眼放光,康氏沒進過大戶人家,但聽每個人說的都差不多,知道大抵不會有錯。
大戶人家,一房一院,早上起來有丫頭端水給梳洗,一日三餐也是從大廚房準備好端到各院,有什麼好東西老闆都會事先送過來讓挑,他們挑剩的才拿出來賣,田家既然當得起大戶,何必當小戶。
說穿了,現在家裡就只有喬大娘,牛婆子,朱娘子,但也只幫忙煮飯,照顧孩子,洗衣服也只洗田大娘的,丫頭便是茜草跟小雪,是服侍大伯的,其他都是要自己忙碌,每次要添下人,婆婆總說不用……
田青梅看到康氏的神色,對於她的敢怒不敢言很滿意——自己並不在乎她想什麼,只要她不敢講出來就行。經過她幾番軟釘子教育,康氏應該明白了,錢是她田青梅的,不是田家的,不要忿忿不平覺得自己少拿吃虧,憑什麼好處都給她拿走云云,道理很簡單,本來就是她的。
她當然不介意大家用,但她討厭康氏那種態度,看到就是我的,土匪嗎?
還記得田家糕餅鋪開始聘人時,康氏竟跑來跟自己說,覺得店裡既然這麼賺,她拿一兩銀子太少了,當時田青梅就懵了,碼頭工人苦幹三十天也才一兩銀子,她每三日去點一次進貨,出門不用一個時辰就回來,這樣一兩銀子還嫌少?
於是她笑咪咪的說:「那大弟妹覺得,一個月工作十個時辰,應該拿多少銀子恰當?」康氏紅了臉,「我只是覺得既然鋪子賺了……」
「大弟妹是不是忘了,鋪子是我的,而我已經給了你們淨銀的十分之一?」
康氏無話可說,這才吶吶地去了,也幸好竹林不是耳根子軟的,要不然康氏吹吹枕頭風,那姊弟就不好當了。
當然,教會康氏「這是我的,不是你的」並不容易,但現在至少懂了,總算沒白費功夫。
「我看這樣吧,隔壁柳家夏天要搬走,我把宅子買下來,廚房封起,牆邊打通,再蓋個竹廊,竹林一家子就搬去那邊住,吃飯還是過來吃。」
田大娘去過柳家,雖然是鄰居,格局卻大不相同,柳家是偏小的兩進院,總共六間屋子,前庭不過幾步路,後院還蓋了個柴房,若是打通,孩子還是會過來玩的,想想便點頭,「那就這樣吧。」
康氏面露喜色。這也算是分院而居,總得給幾個下人,「我替彩姐兒跟肚子裡的孩子謝過大伯。」
徐氏也很高興,因為康氏太喜歡比較,她不愛跟這種人住一起,她生勤哥兒坐月子時,康氏就一直跟她說,自己以前生彩姐兒時只吃過兩次雞,徐氏就覺得那也不是自己的錯啊,何況當時田家窮,又不是故意要苛待媳婦,現在田家的蛋糕賣得那樣好,她月子自然做得好。
然後今年過年時,大伯給了兩娃子各一個紅包,康氏又私下問她勤哥兒拿了多少,徐氏莫名其妙,她還沒時間看呢,便說不知,結果康氏卻說「弟妹好小氣,不過問問,又不是要拿」。
康氏不是壞人,就是太愛計較,很煩,搬去隔壁至少清靜點。
「怎麼都在?」田竹林笑著從內間出來,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大哥請過來一下,有件事情想跟大哥商量。」康氏知道丈夫最近在研究新的點心,她試吃過幾次,覺得一次比一次好,這次肯定是要讓大伯嘗嘗最後的口味——不行,這種事情一定要讓大家都知道,他們二房可是很努力的,跟三房不一樣。
「夫君,都是一家人,不用避諱。」
田竹林卻假裝沒聽見,「大哥還是過來一下吧。」
康氏連忙站起,她這丈夫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這麼好邀功的時候也怕人說,「婆婆在這呢,兄弟還要說悄悄話,實在不太好。」
田大娘看大兒子害臊的樣子,有點像是小時候,笑說:「猴崽子,什麼事情就說吧。」田竹林卻死活不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