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喬志高又愣了一下。
「嗯。我很想聽聽呢!」黎湘南睜著大眼睛說。
她對喬志高和高日安的感覺及態度完全不同。高日安令她不禁想出言諷刺,喬志高卻能激起她最知性感意的一面。
大概是因為認識的場合與形式不同吧!高日安一開始即以絕對不等的姿態凌空而降,而喬志高卻以平等友善的姿態出現,這種絕大的差別,當然使她對他們產生絕大不同的觀感。
雖然她沒有懷疑,但其實她並不怎麼相信喬志高說自己是「落拓作家」的那種說詞;然而她也無意揭發,她沒興趣窺探別人的隱私和內心的秘密。只有像高日安那種所謂的心理學家和什麼精神醫師才會做那種齷齪事。
喬志高發楞過後,自嘲地撇撇嘴,點根菸說:
「我沒什麼偉大的夢想,反正就是這樣。以前小時候的作文我的志願寫過想做老師、醫生、科學家什麼的;長大後卻什麼都不是,只是為討生活而討生活。」
「你這話太消沉了,不像你。」
「我看起來也不像是積極的人。」透過青濛的煙霧,喬志高深沉的黑眼眸逐一審視黎湘南清純潔淨沒有化妝的五官。
他一直沒有去管時間。今晚他將是她的騎士,而不是霓虹燈裡面多情的牛郎。
他的目光深沉地掠著黎湘南的髮絲,吻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擒著她嘴角動人的盎然笑意……突然,黎湘南站起來說:
「我必須回家了,有好些事要做呢!」
喬志高呆了下,明白她是怕耽誤他的時間,更加傾心她的可人與善解人意;但他不動聲色,也沒有堅持。
「我陪你走走。」他付了帳,出了咖啡店後說。
「不用了,你陪我走一段,我又想回送你一段,陪來送去會沒完沒了的。」
黎湘南說話的口氣、方式,思維的深度與成熟度,完全不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讓人猜不透年齡。而天使,也是沒有年齡的刻劃標準。
也許有人聽她說話的語氣,會認為她只是早熟,因為家庭環境背景的關係而早早失落少女的天真;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不屑於那種近乎白癡的天真──那根本不叫無邪,那是蠢。
她對喬志高笑了笑,踩著不合腳的高跟鞋,背對他走開。她感覺得出喬志高乍見她時的某種不安,雖然那不安感後來消失了,她還是覺得應該離開的好。她並不急著想瞭解他的種種或者知道他的秘密──她肯定他心裡有某些隱瞞,但她不想問。除非他主動告訴她,否則她不會去撩探;就像地也不會告訴他有關她的種種一樣,除非她自己想讓他知道。
***
只有她和她母親的家,可回可不回,地想想還是回家。她母親正對鏡化妝準備出門。
「是應酬還是約會?」黎湘南傾傾頭,有些不經心,踢掉那雙不合腳的細跟高跟鞋。
「湘南,你不該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大輕佻了!我是你母親。」前任黎太太,蕭竹筠,停下刷眼影的動作,看著鏡子裡的黎湘南。
「算了吧!媽,你這是在說我『不孝』嗎?別擔心,反正我早有覺悟,我是注定下地獄的。」
「湘南!」蕭竹筠喊了一聲。她實在不瞭解她這個女兒。自從她和她先生離婚後,她覺得女兒突然變得世故成熟,完全像大人一樣,而且態度諷世鄙俗,離經叛道。
本來她擔心她變得陰沉憂鬱,是受家變的影響,所以送她到心理學專家那裡接受心理輔導調適,尤其她失蹤回來後,感覺上讓人不安;但她實在是不瞭解她,有時她根本不覺得她是她女兒,而像同輩朋友一般,讓她有種種錯覺。
「嗨,媽,你要約會的話,這個給你穿,絕對能襯托出你的窈窕嫵媚。」蕭竹筠從鏡中看到黎湘南拎著一雙高跟鞋站在她背後笑著說。
「你那來那雙高跟鞋?」蕭竹筠按按蜜粉問。
「買的啊!」黎湘南拎高了鞋子看看說:「不便宜哦,那女人坑了我快五千塊。」
「哦?你怎麼突然想買高跟鞋?」
「高興啊!」黎湘南笑得很開心,放下鞋子說:「對了,那個高日安有沒有打電話來?」
「沒有。」蕭竹筠停下化妝的動作說:「湘南,我想這樣不大好吧?高先─-」
「媽,我們講好的。」黎湘南笑容凝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母親說:「我不會惹事生非,你也別管我的事──你反悔了?還是你心裡真當我是個瘋子?」
「不!我怎麼會!」蕭竹筠急忙說:「只是,你那時那樣無緣無故離開家,你又什麼也不肯說……」
「你真的為我擔心嗎?真稀奇,只想到自己的人,竟會為別人擔心!」
「你不是別人,你是我女兒!」蕭竹筠有些激動,女兒這種態度讓她感到難過。
「是啊!我是你的女兒……」
這句話著實意味深長,耐人尋味。因為她是她的女兒,所以此刻她還站在鏡子前看她化妝。
「我們別再爭執了好嗎?」蕭竹筠說得有些無奈,委曲求全。「你快去換件衣服,陪媽一起去好嗎?」
「幹什麼?你跟男人約會幹嘛拉我去湊熱鬧?」
「湘南!」蕭竹筠實在受不了女兒那種措辭方式。
「別誤會,我沒有惡意。」黎湘南笑笑說:「我很贊成你多出去認識男人,結交朋友。爸都已經娶個後妻了,你找男人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你還年輕,需要愛情的滋潤。其實你和爸本來是一對羨煞人的佳偶,只可惜你們生錯了我,因為童話裡的公主和王子是沒有孩子的,他們只許『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而不許生兒育女。」
「不要說這種老氣的話。我和你爸雖然分手了,但你永遠是我們最寶貝的!」
「是啊!我是你們愛情的結晶。」黎湘南笑得有些諷刺。
「說真的,愛情還是很美的,我不會因為一次不愉快的經驗而拒絕它。討厭男人,生活就沒什麼樂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