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獵人怕了,急了,她越靠近,他們越害怕、越驚慌。
沖天的烈焰清楚照亮了她的身影,屠鷹知道,他們一定也看見自己擊發的子彈一再錯過了她,彷彿她真的刀槍不入一般。
轉眼,她已到了平地,穿越了大半空曠的地區,可他只能在自己視線所及的地方幫她,只要她一入了林子,他就無能為力了。
有那麼一秒,他考慮用異能將她強制拉回來,現在他不用分神顧那男孩了,雖然要費點工夫,但他知道他可以做得到。
他下顎緊繃,抬起了另一隻手,可幾乎在同時,他發現獵人擊發子彈的次數在減少,有人在樹林裡狙擊他們。
是阿萬。
他領悟過來。
直到這時,才知道為何她執意要冒險衝下去。
她知道她的出現能轉移那些獵人的注意力,讓阿萬有機會剷除他們,然後他才有機會活下來,才能有機會活著走出這座雨林。
她的出現,讓阿萬停留在雨林裡狙擊那些獵人,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他知道要讓她活下去,最快的方式,是殲滅所有獵人。
領悟到這件事,屠鷹停下了動作。
她在下一秒衝入林子裡,消失在他的視線裡。他只希望他沒有做錯決定。
念棠去而復返,重新抓起狙擊槍幫忙,但他知道他和他一樣,很難確定那些在火光中的人影,到底誰是誰,他聽到那小子罵了幾句髒話。
如今,他們只能等。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二哥,你該走了。」念棠冷靜的聲音響起。
他知道,但他希望能給那兩個人更多機會,他若在這裡,當他們出來時,才有更高的存活機會,在空地中,就是個鮮明的靶子,比在林子裡更加危險。
「你知道那些人比阿萬和霍香更需要你。」念棠再道。該死,這小子是對的。
屠鷹沉著臉,暗咒一聲,不得不起身,轉身往巖洞入口跑去。
阿萬並不想死。
他並非抱著要犧牲自己的念頭,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送阿克夏上去。
但以他自身做誘餌,並點燃阿棠以收集來的火藥製作的炸藥,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
他本來打算趁爆炸時,也找機會衝上去,真的不行,至少阿克夏安全了,那些被當成獵物的人安全了。還有霍香。
他本來就和耿念棠說好,他們兩人負責斷後。
他將這些人在這裡多拖上一刻,她和其他人存活的機會就高上一分。
所以他找到了耿念棠的陷阱,那沒有花他太多的時間,對其他人來說,可能難以察覺,但他的少年時期,是住在耿叔家的,那男人教過他許多東西,加上他父親從小對他的訓練,讓他清楚知道該看哪裡,該找什麼地方。
更別提,十幾歲的時候,有一年兩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由耿念棠製作陷阱,然後他去把它找出來,一開始只是因為耿叔稱讚了他,然後那傢伙不服氣,就去附近田野裡做了一個陷阱,然後又一個,再一個,他把每一個都找了出來,那傢伙不服氣,讓事情簡直沒完沒了,但他也不願意就此認輸,於是那年夏天,他們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做同樣的事情上面。
如同以往一般,他很快就找到了那男人設置的陷阱。
他猜他在上面看到,應該還是會氣得牙癢癢的,但他還是想也不想的就以信號彈將它們點燃了。事情如他所想的那般,獵人們在他點燃信號彈的那一秒,就看到了他,開始獵殺他。
爆炸讓火光沖天,他撲到大樹後,藉由地形和樹幹遮掩身形,同時進行反擊。
大火看似讓一切無所遁形,但卻並非真的如此。有光,就有影。
他很清楚,太過熟悉這種情況。火光、暗影、烈焰、煙硝、槍火——
這是他經歷過無數次的情況,這是他生長的環境。
他早已料到,他算準了時間,第二個炸藥爆了,他藉機衝出去,然後再一個,他再換位置,一次又一次的爆炸,讓他得到了喘息和轉換位置的機會。
他知道自己的優勢,在於大火也同樣讓那些人無法利用夜視鏡和熱感應器,而且他知道他要面對什麼。現在,他和他們的立場一樣了。
火勢隨著耿念棠的安排瞬間延燒,熊熊燃燒的烈焰將雨林分隔成兩半,形成了一個弧形,雖然看不見其他地方,但他知道,這道弧形火牆一定是個圓,包住了山丘,就像一道真正的防火牆。
好一個耿念棠!
見狀,他實在不能不佩服那傢伙,看來他將耿叔的絕活全學了。
這道高大的防火牆,替他擋掉了一部分的獵人,至少將他們隔絕在火牆之外,也遮擋了他們的視線。
他快速的在火牆之中的雨林中移動著,解決了幾個人,不讓他們有機會專心去對付阿克夏,或衝到山丘上,但剩下的獵人依然不少,也逼得很緊,槍林彈雨中,他幾乎無法動彈,而他的彈匣,幾乎已快消耗完畢。就在這時,情況突然改變了。
那些本來在襲擊他的人,將槍口轉向,獵人們大聲撕吼咆哮著,燃燒的烈焰中,他聽不清那些字句。但他知道他們分了神,用不同的語言彼此吼叫著。
然後,他看到了她。
那個讓獵人們為之膽寒的嬌小女人。
火光映著她的身影,照亮了她那張冰冷無情的小臉,將她飛揚的黑髮染紅,使她全身明亮也如燃燒的紅火。她一手抓著防彈衣,一手握著一把匕首,宛如烈焰女神一般,一路狂奔而來。
好似真有神明護體,每一顆射向她的子彈都失去了準頭,即便有所遺漏,也被她以些微距離閃躲或擋開。那嚇壞了他們。
眼前的景像也他媽的讓他為之膽寒。
霎時間,他無法呼吸,宛如胸中所有空氣再次被人猛地奪走。他不敢相信她竟然冒死衝了下來!
那個傻瓜!
恐懼與惡寒驀然湧現,遍佈四肢百骸。
他不敢讓自己再多加思考,他知道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好讓她也能有機會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