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半秒,朗笑兩聲,將車子開了出去。
第5章(1)
「怎麼辦?」徐東俊晃晃手機,道:「她說她不確定什麼時候到家。」
回到程東麗住處,在外頭摁了五分鐘電鈴無人應門,打了電話,說她臨時有工作事項需討論,人在經紀人那裡,不確定歸家時間。
「等啊,我包包還在裡面,車鑰匙和家裡鑰匙在包裡。」走得匆忙,被他拉著就趕往俱樂部,什麼也沒帶。
「也只能這樣。」李智勳的事情不難處理,以為不需多少時間,才拉了她就走,哪裡想得到再次歸來時屋子主人已不在。他看看四周,問:「你要在這等?還是下樓走走?後面有個小公園。」
站在這也是乾瞪眼,李芳菲先邁開腳步往電梯走。「下樓吧。」
經過便利商店時,他讓她稍候;再出便利商店,她雙手插在口袋,低著眼簾不知在想什麼。稍早前的車上她一路沉默,後來走在街邊她也沒半點聲響,垂著眼像在數步伐。他看見小七招牌,問她喝什麼,她只搖頭,一副心事重重。
盯著她背影看了好一會,徐東俊才上前把手中的熱可可罐塞進她手裡。「去公園還是在這坐一下?」
「公園。」李芳菲兩手握著那熱燙的罐子,先走。
他跟在她身後兩步距離,手裡捏著一包剛買的煙。一會時間,他開口:「幾步了?」
「什麼?」她抬首,困惑地看他。
「我看你盯著腳走路,不是在算你走幾步嗎?」他指指她的腳,「身上沒有計步器,自己算?」
她沒回應,轉過臉蛋慢慢走著。他默不作聲跟著她,直至步入公園,經過木製休閒椅,他拉了她一把,雙雙坐在椅上。他奪走她的熱可可,上下搖晃幾秒,為她拉開拉環才遞回她手中。
「忘了拿吸管。」他突然想起來好像少了什麼。
她看他一眼,沒說話。
他笑。「我沒習慣用吸管。」所以忘了拿。
他垂眼,撕開煙包鋁箔紙,抽了支煙湊近鼻尖嗅了嗅,夾在指間轉著,他靠上椅背,道:「每個學生都要這樣操心,你要操心到什麼時候?除了學校教育,家庭教育更重要,你自己本分盡了也就足夠,何必為一個學生如此煩惱?不就是個工作,下班了就該過自己的生活。」
李芳菲靜了會,才說:「你不懂。」
他看她一眼。「我是不懂。老師工作比較高尚,人格品性倫理道德都要要求,我這種工作就是沒道德可言,錢入口袋最實際。」
「什麼高尚不高尚的!」她皺起眉,「我沒那種意思,你別誤會。」
「我也沒那種意思。」他看著她,「我話還沒說完。」
她有些不耐,對上他目光,靜待下文。
「我只是想告訴你,成長的環境不同,塑造出的個性也會不同。你有你的生活,李智勳也有他的生活,你別拿你那套要求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可能在你那些學生邁開步伐前,為他們挪走大石、為他們鋪上地毯,他那麼大的人了,可以為自己的言行負責了,就算他今天殺人放火,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是你的責任。」
「對,那是他的選擇,但他就算不是我的責任,也還是我弟弟。我不能見到前頭有個窟窿了還不提醒他,眼睜睜看著他一腳踩進去摔得鼻青臉腫!」她一口氣喊完,覷見他那雙美目微微睜大時,才驚覺自己都說了什麼。
他稍沉吟,道:「你對他的關心確實超出師生範圍。」有哪個老師在懷疑自己的學生從事男公關這工作時,可以化身客人進入俱樂部一探究竟的?「但不管怎麼看,他對你的態度都不像你是他姊……他是私生子?」
沒說中,但也被他摸出五分了。「我爸媽離婚後各自嫁娶。」
同父異母的親姊弟。「他不知道你是他姊?」
李芳菲輕「嗯」一聲,道:「他們各自嫁娶後沒有往來,我不清楚李智勳知不知道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姊姊,我也是在他人學時填寫的新生資料調查表上看見他父親名字才知道的。」
生父李釗,不常見的名,出生年月日與戶籍地均吻合。上回在李智勳家中見到的全家福照片,男主人的樣子與和她合照的李釗長同一個樣子,只是稍老了點。
「既然關心他,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是他姊?」
「他有他的家人,我有我的家人,總要考慮雙方家人想法。我媽當初是因為我生父愛賭又愛喝酒,輸了醉了就打人,才會離婚。
我媽不想跟我生父有任何牽扯,我不能不顧她的感受。況且我不知道李智勳對我會有什麼樣的看法,不如維持現狀。」
「維持現狀?」他不以為然,「你沒跟學校報告他在這上班的事吧?」不待她回應,他再道:「他沒錢你可以借他、他違反校規你原諒他、他跑來打人你語重心長地教他……你以為他很笨,不會察覺你對他好過頭?」
她沒說話,捧著熱可可喝了起來。有年輕男人牽著狗經過,她盯著那一人一狗看,直至已走遠,聲音才輕飄飄傳開:「我們沒一起生活過,但我可以想像他和他媽媽的生活不好過。我們是同一個爸爸,但我被繼父捧著疼著,他卻是過得這麼辛苦,就算是陌生人看他那樣,也會想幫他一把。」
所以她生氣,氣他今天明明答應過她會守規矩、會在課業上多花點心思,也答應她他會認真學習準備下學期申請獎學金,可是他晚上就跑到俱樂部打人。
「所以你幫他了不是嗎?」她面著那一人一狗消失的方向,他僅能從她有氣無力的聲音中猜測她依舊心情低迷,「你盡過心力就夠了。比起那些對他落阱下石的人,你還有什麼好愧疚?我記得有人曾對我說過一句話,她說『我們都無法選擇出身與父母」,這點我想他早已經深刻體會;晚上你又對他說了那麼多道理,他不會不明白。他只不過是一時氣不過,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