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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呼延夫人靜靜聆聽,目光柔和。

  呼延真絮絮叨叨地說著她與蘭歡的瑣事,其實這些事都是說慣了的,每天臨睡前她總要跑來這裡,躺在娘親身邊跟她撒嬌,也只有這時候她還會憶起自己該是個愛嬌受寵的女孩子。

  說了半天,連眼皮都微瞇了一下她才驚醒,而身邊的娘親卻還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裡充滿了愛憐。

  「好險,差點睡著了!」呼延真連忙起身,「娘啊,我走了喔,回來的時候就會有好多好多好玩的事情可以跟你說了。爹暴跳如雷的時候你要幫我勸勸他,叫他不要太生氣。多保重,快點好起來,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要坐起來接我喔!」她說著,笑咪咪地朝娘親揮手,蹦蹦跳跳地溜走了。

  真兒……

  門關上了,呼延真自然沒聽見呼延夫人心底的呼喚。

  病弱的呼延夫人靜靜地凝視著女兒兔脫而去的背影,眼神溫柔而唇角隱隱噙著一抹笑。

  好孩子,去吧,去那自由自在的天涯海角,只要跟著你心愛的人,去哪裡,都可以。

  在金璧皇朝之前,中土混亂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的史家稱之為「八朝十七代」。

  事實上應該不只八國,「十七代」的計算方式也大有可議,不過反正是統稱,權作無法計算的稱謂罷了。

  八朝十七代由於始終都在相互攻訐或吞併分裂或合縱連橫的混亂狀態中,因此這段近兩百年的歷史非常難以記錄跟界定,烽火連天中各國史家所留下的紀錄多數只剩下殘篇。

  儘管在北狼建立了金璧皇朝後已經安定了頗長的一段時間,卻始終沒有大儒統籌整理出可受公評的史書;也就是說,兩百年亂世所留下來的大多數紀錄都只能稱作野史。

  如曾多次「近乎」統一了中土、以火鳳為幟的皇甫家族,據說他們的家主世代相傳都只有一人,是真正不斷浴火重生的火鳳凰。

  而所謂的「十七代」,事實上即大多是計算他們家的傳承人數,近兩百年傳了十幾個人,不管怎麼算都還是滿驚人滿悲劇的數量,難怪鳳凰會絕種啊。又如從東南方崛起的濮柳氏盤據了南都很長一段時間。

  據說濮柳家的人全是陰陽術士,精通鬼神之術;他們之所以被滅,當然不是因為敵手太強,而是因為被自身的術法反噬,至今南都依然鬼影幢幢,大白天還是陰風慘慘,術法反噬之威力可見一斑。

  原本,北方的狼族也只是傳說之一,但相較於中土的混亂,長年在荒漠中遊牧的狼族可就顯得團結又單純許多。

  傳說狼族的主心骨蘭家人在月圓之夜會變身為狼人,最喜歡吃小孩,而且狼族的女子婚後全變成虎姑婆。

  當年連年雪災,塞外草原枯槁大半,狼族人不但吃盡了牧養的牛馬,甚至連小孩都吃得差不多了,無奈之下才打進中土;誰知只求一口飯吃的狼族人竟就這樣統一了中土,這是當時誰也沒想到的事。

  「以前我們的族人真的吃小孩啊?」呼延真驚悚地啃著指甲,眼睛瞪得圚圓的,顯然受到相當驚嚇。

  「當然是假的。連小孩都吃,豈不是把自己都吃絕了?」蘭歡沒好氣地彈她一指,呼延真連忙抽手不敢再咬。

  「就連因為雪災才打進中土也是渾說的。事實是當時中土的人相互攻訐,誰也不信誰,老找我們狼族人來做仲裁,我們才踏進中土的。

  「實在是中土的人們打仗打著打著打到怕了,誰都想放下刀好好休養生息,只求一口安樂飯——近兩百年啊!你懂那個意思嗎?咱倆不想再打架了,但誰也不信誰,只好你把刀子交給甲,我也把刀子交給甲,甲比我們兩個都強,那就打不起來了。」

  呼延真傻傻地看著他。「這……是不是有點蠢?那甲不就可以打我們兩個?」

  「是啊,所以這是真正的引狼人室。」蘭歡笑,「但有什麼辦法呢?打了近兩百年啊,不只是打殘打廢,根本是整個中土都快灰飛煙滅了!於是我們狼族左邊做仲裁、右邊也做仲裁,其它地方的人看著我們真的只做仲裁,幾年下來好像也挺好的,於是也各自找了仲裁,於是十幾個國家變成幾個國家,再從幾個國家變成三個、兩個,最後你猜猜剩下誰?」

  「狼太祖真是深謀遠慮,是經天之才啊!」

  狼太祖蘭不換到底是不是經天之才實在還難說得很,不但中土的史家對他有著完全兩極的評價,連狼族耆老所留的文書也多數罵他是登徒子、敗家子,說他落拓不羈、輕狂瘋癲,完全不守祖宗家法,是個流氓混蛋之類的。

  到底為什麼一個輕狂瘋癲的落拓浪子會搖身一變,成了一統天下的狼主呢?

  「這次咱們回去就去太祖的墳前看看吧,姑姑說他的墳超小,很難找。」

  「不可能吧,是狼太袓呢!一統天下的狼太祖,應該有個超、超巨大的墳才是啊。」

  「他在中土當然是一統天下的皇帝天子,但回到狼族也就只是個老狼頭了,跟其他的狼頭沒什麼兩樣。」

  「那……蘭伯伯現在也是老狼頭?」

  蘭歡笑了笑。「對啊,怎麼樣?聽起來挺威風吧,比什麼天子皇帝可威風多了,比起來我還寧願當個老狼頭。」

  「對欸!領著數萬狼騎的老狼頭,真的很神氣!」

  現在還有數萬狼騎嗎?想像著草原上萬「狼」奔騰的景象,真是讓人心生嚮往!

  好久沒收到從狼帳來的信,派去的信使遲遲不歸,明明都已經開春了,路途真有那麼艱難嗎?

  就這麼閒聊著,月沉星稀。

  呼延真揉著眼睛,張開嘴傻呼呼地打著呵欠。

  他們打算趁天亮,城門一開就走。

  永京城門寅時過半就開,那時候天才濛濛亮,人們都還睡著呢。剛剛打更的已經打過寅更,再過不久城門就要開了。

  「累了啊?」

  「才沒有。」

  蘭歡笑著揉他的頭。「明明就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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