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高門遺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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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遲疑片刻,反問道:「善善想不想去信州?」

  他用力搖頭,說得斬釘截鐵,「我想進京,我想出仕。」

  徐宥慈明白了,又問「猜猜,娘為什麼要我們往東、往信州,而不是往南、往京城?」

  「京城裡有娘不願意讓我們碰到的事和遇見的人?」猶豫須臾,他給出更接近的答案,「那個我們攀不上也不能攀的男人。」

  「再猜猜,皇上已經替關家平反,娘為什麼不願回京?」

  平反的第一件事,通常是發還家產祖業給後代子孫,開祠堂,告慰亡魂,即便娘不在乎銀錢,但能恢復關氏榮譽,娘沒道理不做。

  徐宥善沉吟道:「有兩個可能,一是不願意見到那個人,二是來不及成行,娘已經生病臥床。」

  「再想想,蘇先生不止一次向娘提及讓你參加童試,娘為什麼總是拒絕?」

  「娘不希望我當官,她說徐國儒米麥不分、手無縛雞之力,沒有肩膀擔起家業,娘不願意我成為這樣的男人。」

  「你信嗎?」

  「不信。」蘇先生說他的才能遠超過徐國儒,徐國儒辦不到的事,他未必辦不到。

  「不進京、不祭祖、不走仕途,誰讓娘如此忌憚?娘再疼愛你不過,為什麼寧可阻礙你的前途,掐斷你的盼望,執意讓你棄文從商?」

  是誰?關家人?不可能,若是關家人,娘插翅都會想飛回去;昔日仇敵?娘一個閨閣女子,又非與人相爭的性子,能有什麼仇敵?

  「姊姊認為……是那個男人?」

  徐宥慈鄭重點頭。「除了他,我想不出其他人。那個男人肯定位高權重,若你要走仕途,很可能與他相遇,我猜,娘打心裡不希望我們認爹,甚至不希望我們有任何交集,她最大的忌憚該是……」

  「後院水深,複雜而危險?」

  她歎息,也只能是這個原因了。「善善,你想認爹嗎?」

  「不想。」徐宥善毫不猶豫的回道。

  「當年那位老夫人之所以逼走娘,定是擔心娘的身份會招禍上門,但關家叛國一事已然平反,若我們被認出,那些便宜親戚肯定會張開雙手歡迎我們,倘若真是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到時,就算我們不肯認這門親,他們也會逼得我們點頭。善善,在這種情況下,你還想進京求取功名嗎?」

  他咬牙回道:「我要。」他不願意在情況未明之前就退讓投降。

  「知道了,你想做就做吧,姊姊一定會讓你心想事成,只不過眼前最棘手的是……」徐宥慈一頓,心裡想著,若弟弟真能順利走上仕途,那麼徐國儒將會是一條甩不掉的尾巴,皇上以仁孝治國,豈能容得下一個不孝的臣子?

  「是什麼?」

  「除籍。」她沉重地道。

  徐宥善明白,除籍談何容易,若徐國儒不點頭,便是沒有血緣關係,他們也得當他一輩子的兒女,日後,他們若默默無聞、一事無成便罷,若有幾分成就,徐家定會巴著他們不放。

  想起這一家子,他就覺得噁心。

  想了想,他問道:「如果用三間鋪子和田宅做交換呢?」

  「你以為不交換,他就拿不到鋪子田宅嗎?」

  丈夫掌理亡妻的嫁妝天經地義,任誰都不會多話,可是娘的嫁妝一旦落入徐家人手裡,他們再也別想沾,更可怕的是,身為父親,他能夠決定兒女的親事,好替徐家爭取更多利益,到時候別說除籍,便是脫身都難。

  「那我們該怎麼做?」徐宥善問道。

  一時間,兩人皆無語。

  第二章 大街上的好戲(1)

  問題在徐宥慈的腦海裡盤旋數日,她仍想不出好辦法,徐氏一族早已沒落,族老死的死、病的病,幾盡凋零,到徐國儒這一代,只剩下他和幾個堂兄弟,可是其中唯有徐國儒念過書,還考上舉子,其他的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他們事事以徐國儒為首,誰敢同他對峙?

  在這種情況下,即便許以重利,她也不認為能夠成功。

  儘管如此,該做的事,她還是一件件有條不紊地處理著。

  娘給的首飾,她挑幾樣小東西留做念想,其他的連同現銀換成銀票,分別縫在衣服夾層中,貼身帶著,兩姊弟常用的東西也分批帶到鋪子裡收妥。

  那三間鋪子是娘十幾年來的心血,從剛開始的處處碰壁,到現在生意穩定,若不是非走不可,她實在不願意賣,但她也不會傻得讓鋪子落入徐家人手裡。

  徐家人是群餵不飽的白眼狼,這些年吃穿用度全靠娘親,他們何曾心存感激?

  徐家人如何對待他們母子三人,她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清清楚楚,在這種狀況下,讓她留下半瓢油水?想都甭想!

  她低著頭,一臉心事重重,她不斷在心裡盤算,還有什麼事漏想了。

  一輛馬車從遠處迎面而來,徐宥慈抬目望去,那是徐府的馬車,更正確的說法是,娘買的馬車。

  早上她讓人備車,這才知道二夫人和二小姐乘車出門了。

  哼呵,徐府哪來的二夫人?莫非徐國儒動作飛快,神不知鬼不覺,已經把趙姨娘的身份往上提了?

  淡淡一笑,徐宥慈假裝沒看到,任由她們囂張作態,她倒想看看,那些人可以得意到幾時!

  就在她別過臉的同時,一隻全身雪白的大狗叼著小狗從巷子裡猛竄出來,大狗的體型碩壯,將近半人高,它一衝出來,驚了馬,馬蹄揚起,車伕控制不住,馬車往一旁歪倒,當馬蹄落下時,正中大狗的身子。

  意外發生得飛快,尖叫聲、哭喊聲頓時充斥著整條大街。

  車伕掙扎著下車,跑到後頭將趙姨娘和徐宥菲扶到車外。

  徐宥慈疾奔上前,跑得近了,才發現大狗早在驚馬之前全身已是傷痕纍纍,再被馬蹄重重一踩,只能躺在地上,嘴角冒著血泡,喘息不定,可就算如此,它還是不捨地舔著摔在旁邊的小狗。

  小狗剛出生不久,尚未開眼,大狗滿嘴的血,舔得小狗身上血跡斑斑,教人看著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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