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意外她竟然如此照顧這些為她工作的工人們,她如此行徑,在這大業國裡可是從未聽聞過。
「我只是想,識了字,這些孩子往後會比較有好的出路,不用一輩子窩在這山裡砍柴打獵。」
「沒錯。」她這說法更讓他驚訝,沒想到裴子瑜這個十六歲的姑娘,想法與他人不同外,甚至這麼替他人的未來著想。
村裡這些粗人一輩子幾乎沒看過一本書、不認得一個字,不,該說是整個大業國的尋常百姓,識字的也沒多久,想要送孩子上學堂,也拿不出束修,能幹活吃飽最要緊,其他什麼都是次的。
「你不心疼?這樣你的錢便少了。」
「我不過是一個月多花幾十兩銀子,這對我來說不痛不癢,卻有可能給這些孩子一個光明未來,何樂而不為?
「況且他們的父母也是我的衣食父母,沒有他們細心幫忙照料草藥園,我哪裡有辦法賺到財富,光憑我兩隻手是不可能的,你說是不是?」
她的想法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知,也感到佩服,認同的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
一聽到他同意她的想法,她開心得眼睛一亮,興奮的抓過他沾滿土的手,「這麼說你同意答應我暫代一個月的課了?」
皇甫霽垂眸盯著被她緊握在手心的手,頓時有一種很奇怪、酥酥麻麻的感覺竄進心窩,穿透他沉穩平靜的心湖,隨著血液流竄在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她發覺他的視線,一怔後驚呼了聲,連忙鬆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用力擺著手解釋道:「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是太開心了,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她的老天啊,幸好她娘親沒有跟著-起過來,要不看到她這舉止,還不立刻著她娶黃輔濟那才有鬼。
皇甫霽斂下眼瞼,微勾起好看的唇,「放心,我不會在意的,這只是一時高興忘情了,沒有什麼的。」
被自己這麼一嚇,她的頭皮都發麻一陣,她用力拍著胸口,「呼,還好,你能瞭解,不過這事你一定要保密,要是被我娘知道,她非得逼著我上你這裡來提親,把你娶回去當上門女婿。記住,你一定要保密。」
「放心,這事關你的名節,我會保密的。」
「多謝、多謝。」她再度謝道。
「瑜兒,你似乎很害怕黃姨將你嫁掉似的。」他繼續拿起竹片刀,雕塑著手中的茶壺。
「怕,誰不怕啊!」她走到-旁放著茶水的茶几邊,逕自倒了杯開水喝著,沒好氣的道:「要嫁給-個從來沒見過面的陌生人,不知是圓是扁,是紈褲子弟還是青年才俊,是混混還是土豪,換成你,要你娶-個陌生女人你不擔心嗎?」
「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作主,身為子女如何能夠反駁?」尤其是皇室每一樁婚姻的背後都是政治權利與利益的結合,他這種生長在皇家的人,更沒有資格作主自己的婚姻,不可能不顧一切地執意選擇自己所喜愛女子為妃。
「誰說的,我就要反駁,我就不嫁!不是自己心之所愛的人,不是我只想與他一世相守的人,我才不嫁,跟我娘死磕到底。」她撇了撇嘴道。
「如若是你爹幫你定的親,你也不嫁?」
「我爹?!」她更加鄙夷了,嘴角露出幾分譏誚,反問道:「他沒戰死在沙場上嗎?」聽到她這樣詛咒自己親爹,皇甫霽眉頭不由得一陣緊蹙,這裴震天可是大業國的頂樑柱,她這個身為女兒的人竟然這樣詛咒親爹……
「你不知道你爹可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嗎?有他在邊關鎮守,臨近幾個國家根本不敢覬覦我大業國。」
「這關我什麼事?他是皇帝眼前的紅人,大業國的頂樑柱那又如何?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再陌生不過的陌生人,陌生人又如何有權力資格插手我的婚姻大事?」她冷嗤了聲,不屑地說道:「況且,說不定他早已經忘了我娘跟我,又怎麼會管我的婚事呢?」
「你這麼出色,他一定不會忘了你的。」皇甫霽試圖替裴震天辯白。
「當然是早把我們忘了,而且他妻子兒女眾多,也不缺我們母女兩個,又怎麼會想到我?」裴子瑜好笑的瞅他一眼。
「坊間都知道裴大將軍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子漢,我聽說當年他在戰場上死都要將跟他一起出征的同袍帶回,所以他怎麼會是那種不負責任、忘記妻女的男人?」
「霽三,你別試圖改變他在我心中不負責任的形象,我跟我娘在翠緹縣這十二年,他奉命回京次數一共三次,每一次停留時間約莫三個月。
「可是這三次,他有哪一次來見我跟我娘的?說他是大人物忙,不能千里迢迢過來,那也能派個心腹手下過來看看吧,或者是請人帶個口信。
「但他一次都沒有,一次都沒!難道你要我自欺欺人的說他心裡有我跟我娘嗎?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所以別再說他心裡有我有我娘。」她冷冷勾著嘴角,不想再多說。
這話讓他無法反駁,這畢竟是裴府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實在不好插手。
她站起身來,「好了,總之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我先回去了,明天一導再來找你,帶你一起去學堂,可以嗎?」
「好。」他點頭。
看著他突然變得沉默冷淡的表情,裴子瑜知道自己方才多說了,也算是拂了他的好意,想道歉,但,為她爹那個不負責任男人道歉,這事她實在做不出來。
她眼角帶著一抹受傷與無奈,瞄了他一眼,暗歎口氣,「那我先走了,你忙。」
她眼底閃過的那-抹帶著幽怨落寞的流光並未逃過皇甫霽的眼,讓他不自覺的對她生起一種憐惜、想要呵護她的衝動……
直到那門掩上,裴子瑜的身影消失後,早已經回來的零一這時才自屋頂落下。
「主子,所有事情皆按著您的吩咐進行了。」零一從衣襟裡取出一封上面沾滿泥污的密函,「主子,這是零二丟出來的消息,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