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至此,她的動作突然一頓。
透過洗手台上的鏡子,她看見床頭櫃上似乎擺了一張像是字條的東西。
她轉身,含著牙刷走回床邊,隨手拿起字條來看,上面寫著一個名字和一組手機號碼。
李霆慎,原來老李的全名長這樣。
不過……
「李霆慎?好熟的名字……」好像在哪裡見過?她喃喃自語地念著這個名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這名字。
此時,另一張字條飄落。她頓了下,彎身拾起。
你被准假一天,但是要扣全薪。
「哈。」看了,她冷笑一聲。
她被准假?她被誰准假了?他是在說笑話嗎?
正想將兩張字條擺回床頭櫃上,她這才發現最底下還壓著一張名片——老李的名片。
唉呀,她想起來了。昨天逼問他是哪個單位的,最後卻沒得到答案,反而被他牽著鼻子走,讓他轉移了話題。
好呀,就來看他是何方神聖,這麼陰險。她不自覺地勾起唇角,滿懷期待地拿起名片一瞧。
總經理李霆慎「噗——」
嘴裡的白色泡沫應聲噴濺而出,散成了美麗的碎花,灑落在她前天才剛換的床單上。
總經理?總經理?他是總經理?!
歐、麥、尬。
完了,她完蛋了。
昨夜的回憶開始活生生、血淋淋地慢慢回籠。她先是沒大沒小地搭訕人家去吃消夜,然後又不顧形象地在人家面前大啖雞翅——是的,他點的那份雞翅,最後是被她給吃掉的。
但這些還不是最糟糕的部分。
幾杯調酒下肚,她開始酒後吐真言,瘋狂傾訴對公司的不滿。先是抱怨這個,然後又抱怨那個……
哦,天哪。她捂著臉,好想死。
她不禁懷疑,第二張字條上面所寫的「准假一天」,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要她在家上網找尋下一份工作。
念頭至此,她呆茫地走回浴室,漱了口水,腦中仍然一片空白。
「郁嫻。」
一聲叫喚,將她的心思自很遠很遠的地方拉了回來。
「嗯?」她頹喪地轉過頭,是小組裡的一名男助理,「怎麼了嗎?」
「經理叫你進他的辦公室喔。」
「哦。」
八成是企劃案又要被刁難了吧?也可能是那位李總經理的格殺令已經傳達下來,準備把她給火速「處理」掉……
唉,隨便啦,反正事到如今她已經不在乎了。搞出了這種烏龍事,她想,除非天降奇跡,不然大概誰也挽救不了她的飯碗。
她就像一名等著踏上斷頭台的死囚,佇立在曹義鋒的辦公室前,抬手敲了敲門板,準備投胎。
「進來。」他的聲音聽起來還算平靜。
「你找我?」楊郁嫻開了門,卻只是站在門邊,一副不打算進去的模樣。
此刻她只想速戰速決,反正橫豎都是要死的話,她不希望過程太折騰。
「哦,先過來坐著吧,我們聊一聊。」
呃……聊一聊?聽起來怎麼好像有點不對勁兒。
「……現在嗎?」她顯得心不甘情不願的。
「對,」曹義鋒抬起頭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昨天不是把企劃案給我了嗎?我們總要討論一下吧?」
「哦。」如果只是單方面的批評,她實在不認為那叫作「討論」。
但她還是照辦了。踏進門,轉身把門帶上,如行屍走肉般拖著步伐來到辦公桌前,跌坐進椅子裡。
她那消極自我放棄的模樣,讓曹義鋒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女人今天是怎麼一回事?該不會為了聖誕夜留下來加班一事,所以被男朋友給甩了吧?
「你幹麼?被男人拋棄?」他冷哼了聲。
「更糟。」她扯唇苦笑。
「還有更糟的?」
「當然啊,沒男人哪來的被男人甩?」說完,她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又道:「所以新的節目企劃你已經看過了?」
「看過了。」
「然後呢?」她不抱希望地問。
「還是太……」曹義鋒露出了困擾的表情。
果然,她早就料到了,所以也沒有什麼失望不失望的問題。
「哦,好吧。」她點了個頭,起身就要走人。
「欸欸,你要去哪?我還沒說完——」曹義鋒喊道。
「還有啊?」
「當然啊,我像是已經說完了嗎?」
「反正預算又不會下來。」講那麼多有什麼用。
「誰告訴你的?」語畢,曹義鋒小小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早上我接到李總的電話……你知道吧?就那個跟魔鬼沒兩樣的新總經理。」
她沉默,完全是逃避現實的反應。
「很詭異的是——他主動要我好好督促你這個節目。」他拿了桌上一份文件,遞上前,「吶,你的節目企劃他看過了。」
「他看過了?!」她驚呼出聲。
「對。一大早就撥分機給我,要我轉寄一份過去給他。」
「呃……」她莫名緊張了起來,「然、然後呢?」
「然後被駁回了。」
「……」嘖。
「不過呢,」有但書。曹義鋒的身體微微向前傾了些,道:「他只是表明,這企劃本質上跟以前的沒什麼不同,他不預期會有什麼改善。所以,他希望你再重新思考一遍,而且——注意嘍,這一次他要你別顧慮預算的問題,只管節目內容就是了。只要他認為可行,不管預算多少他都會核准。」
一聽,她傻了。
不需要顧慮預算?天哪,這是開玩笑的吧?「小媳婦的下午茶」本來就不是什麼黃金時段的節目,怎麼可能不計預算、隨她揮霍?
「經理,你確定你沒有誤解李總的意思?」
「你是暗示我的耳朵有毛病,還是在暗示我的理解力有問題?」
「……我哪敢。」
「不敢就好。」曹義鋒冷笑兩聲,然後靠回舒服的椅背上,「那就先這樣,你好好表現吧!」
她就這樣茫茫然地走出了辦公室。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她有些呆滯、錯愕。這不是真的吧?她非但逃過了死劫,還莫名得到了一個翻身的機會?
這是夢嗎?她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唉呀,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