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年輕女孩越來越白的臉,黑眸裡是徹骨的傷心,佟迎梅歎了一聲。
「我看著你長大,知道你是個上進有骨氣的女孩子,我並不想扮演這樣的角色,但我是個母親,我得在孩子做錯事的時候阻止他,你若要恨就恨我吧!」
蘇以綿顫著唇,仍是說不出話。
佟迎梅又道:「我說了那麼多,你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希望你今天能給我一個答覆。」
那樣一對清亮靈透的眼睛,卻有種東西黯淡了,一點一點的滅了,在那一刻,佟迎梅竟不忍卒睹,眼睜睜看著年輕的熱情在熄滅。
「我會和靖遠分開。」蘇以綿話說得很輕,卻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得到這答案是在意料之中,佟迎梅凝視著她,「你是個明白的孩子,希望你能主動讓他離開你,讓他死心,他從小性子就倔,我之所以不在他面前反對你,實在是知道他聽不進去,只會和我作對……以綿,你就當是一個做母親的私心,你和他只是男女間短暫的情分,而我和他是一輩子的母子,我不想他恨我,你懂嗎?」
「我懂……夫人,請你幫我照顧好奶奶。」
「放心吧!她在紀家那麼多年,我怎樣也不會虧待她。」
「別讓我叔叔他們搬到台南,他們已經習慣住這裡了。」蘇以綿苦澀的說:「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辦到,我不會再回來,我會一直待在高雄。」
佟迎梅蹙眉,點頭。
「我不想出國留學,我想留在國內念研究所,所以,不用費心安排我的事。」
她不能自私的罔顧家人的利益,面對奶奶臥病在床,和叔叔一家的生計,在她點頭後都能解決,她不能假裝清高的拖累他們,但是,她的感情是不能賣的,她不接受交換條件。
佟迎梅深深的看她一眼。
「靖遠,他很固執,請給我多一點時間……大學畢業前,我們一定會分手。」
蘇以綿道。
「好,我相信你。」
自那次談話後,奶奶的病情已經明朗,手術也很成功,醫生說會恢復得很好,但仍需要專人照科,在出院後會被安排住進很好的療養院,為此叔叔嬸嬸都鬆了一口氣,省得長期照顧病人。
蘇以綿回到高雄,卻把自己冬眠起來,她將自己緊緊的縮成一團,外頭艷陽高照,她卻像坐臥千年寒冰,凍得瑟瑟發抖。
「以綿,你怎麼了?」半夜,上鋪的小嵐壓低聲音問。
「沒、沒有。」聲音難掩哽咽,帶著濃厚的鼻音。
小嵐摸黑從上鋪爬下來,遞來面紙。
「怎麼哭了,你是怎麼了?」
蘇以綿埋頭在被子裡默默流淚不出聲,小嵐和她縮在一起,擔憂的看她,已是半夜時分,另兩個室友都不在,小嵐扭亮了檯燈,看著蘇以綿淚痕斑斑的小臉。
「是不是和紀靖遠吵架了?」
蘇以綿搖搖頭。「小嵐我害怕。
她看到那天的結局了,害怕要再回到自己一人。
她淌著淚慢慢的說著,小嵐只是沉默,最終歎了一聲。「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對他很不公平,你應該把這一切告訴他,他媽的事讓他去解決。」
蘇以綿搖頭,長髮可憐兮兮的凌亂著。「我不能。」
在別人的愛情裡,自己能理智冷靜的旁觀這一切,但不是當事人,不能理解他們糾纏難分的愛恨嶼怒,連在愛情裡遊戲散漫的小嵐也不免感到悲哀。
「這是一部很爛的戲,很爛的過程,很爛的結局,很老套……戲如人——原來不假……」
「以綿……別哭了,我都想哭了……」小嵐紅了眼眶。
這一夜,蘇以綿只是哭著,使盡了全部的力氣。
這學期開始得很平靜,即將要升大四,要修的學分少了很多,蘇以綿的大四比別人更輕鬆,已決定申請推薦甄試的她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其餘時間照樣上家教。
紀靖遠在美國參加完大賽後,又在美國停留了一段時間,他打電話來說會再晚幾天回去,要她安心地等他。
那夜,蘇以綿把小套房收拾乾淨,這房間被兩人佈置得很漂亮,雅致溫馨,有他們很多很多的回憶。
累透了,她就睡著了,夢境裡混亂極了,她像被困在一個迷宮裡,怎麼也走不出去。她一直在走,好多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從她身邊經過,還有個不知名的怪物追逐著她,幾乎將她吞吃入肚。
救救我……
「以綿、以綿……」
一個聲音畫破迷霧而來,她驚喘地醒來,只見紀靖遠擔憂的看著她。「怎麼?你作惡夢了?」
頭頂是亮晃晃的燈光,熟悉的一切讓她狂跳的心慢慢的平復,紀靖遠用手探了探她的額,已是冷汗涔涔,她翻開她的棉被,原來汗也濕了前胸。
還是夏天,她卻用薄被緊緊的將自己裹成一團。
倒了杯冰開水給她,只見她咕嚕咕嚕喝個乾淨,紀靖遠皺著眉看她臉色蒼白、眼底仍有血絲,他拂了拂她頰邊的發。
「什麼夢?讓你嚇成這樣。」
情緒終於平復下來,她抬頭看下眼牆上的鐘,已是晚上十二點多,窗外一片漆黑,她長吁了口氣。
「怎麼來了?不是說週五才回台北嗎?」
深夜時分,卻見他難掩疲憊的出現在她床前。
「想你啊!」他露齒而笑。「我提早回來,直接奔來高雄,連家都還沒回。」
她愣愣看他,英挺的劍眉揚著,恣意飛揚,漂亮的眼睛有不容錯認的深情,想到夢裡的一幕,她的鼻子不由發酸。
看她一言不發,他皺了皺眉。「怎麼,你不高興看到我?」
「高興。」她緊緊摟著他,一張小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悶悶的從他胸膛傳出。
「靖遠,我很想你。」
抱著她的雙臂緊了緊,蘇以綿感情一向內斂,偶爾被他逼急了才會說出幾句溫存的話,此刻她難得的柔情讓他的心也跟著暖了起來。
「你作了什麼夢?」
「忘了。」
忘了?他要再問時,她柔軟的唇辦貼著他的頸邊往上滑動,最後咬著他的耳垂舔咬著,柔軟的身體貼著他,誘惑的移動著,惹得他呼吸越發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