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時,聽到同學們的笑聲,只見紀靖遠在教室外看她,全班同學都像看好戲似的停下動作看著他們。
蘇以綿漲紅了臉,低著頭走出去。
「幹嘛?」
他好像忍著笑。「我們去樓下說。」
「有什麼事在家說就好了,幹嘛來找我。」感覺到同學們的目光,她小聲說著。
「要是想到晚上要和你說話,我一定沒法專心用功。」
他說得坦然,蘇以綿卻羞紅了臉,不知道怎麼回應他。
走到樓下,穿過草坪,見四下無人,他勾起一抹壞笑,飛快的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血液以光速的速度衝上頭頂,她驚得幾乎昏厥,手捂著臉驚瞪著他,顫著唇辦,幾乎說不出活。
被她的樣子逗笑,他俊朗的臉上有著頑皮的笑意。「親你一下而已,大驚小怪。」「你……」她又羞又窘又氣又惱,在他俯身要再親一次時,她雙手捂緊臉倒退幾步,見他還在笑,原來是在逗她!
「以綿……」他低低的嗓音喊著她的名,灼亮的黑眸有神的瞅著她,「三月保送成績出來了,因為數理成績我被保送C大數學系,但我放棄了。」
同為國立大學的C大,能考上已是很不錯,瘋了才會放棄,因為這樣他還得參加七月的大考。
「C大在台南,你一定不願意去。」
他遲疑了一下,竟有些赧然。「我們一起念T大。」
她不禁笑了,「就憑你那成績?還差得遠。」
他意氣風發,有十足的自信,「我一定會考上,而且是T大電機。」
「好,我張大眼睛等著看。」
他重重哼了一聲。「你等著瞧。」
看她仍是笑,他一發狠拉過她,唇重重的壓在她唇上,男孩子的氣息充塞她鼻間,她的腦袋在一片空白後羞惱交加,重重地推開他。
「你——你幹什麼!」
她氣得跺腳,他也漲紅了臉。
「蘇以綿,我就要親你,怎麼樣?」
「紀靖遠,你不要臉!」
他只是笑。見她拿手上的東西要打他,他轉身就跑,留她在原地羞紅了一張臉。
以為紀靖遠只是誇口,但他的拼勁和天賦卻令她咋舌。
他原就聰穎異常,數理成績一級棒,完全不用費心思,加上英語流利,全部的主科一舉拿下,主攻最讓他痛苦要背的科目,而他認真唸書的結果使得總成績一路狂賴,從校內五、六百名一舉衝進前十名。
他成了校內的一則傳奇,隨著一次次的成績公佈,驚歎和艷羨的眼光總跟著他,他也成了師長激勵學生的正面教材。
「你們看看紀靖遠,上學期期末成績還是四百二十二名,這次模擬考是第六名,數學、理化成績是全市第一名,不比這個成績,他上學期國文二十三分,這次考到六十六分了,他辦得到,你們也辦得到。」
「老師,他是怪物,人和怪物根本就不能比……」
「老師,怪物是地球生物的標準,他根本就是外星人……」
四月、五月、六月……最沉悶痛苦的高三生活熬到了尾聲,隨著鳳凰花開,驪歌唱起,最重要的大考也來臨了。
那年,最熾熱難耐的七月終於過去。
大學榜單公佈——紀揚廷和佟迎梅得知紀靖遠考上T大電機,兩人都吃了一驚,原本已安排好兒子出國唸書,但兒子堅持要念國內大學,但他們也沒想到兒子能考上這麼理想的大學;而紀家的親朋好友得知消息也紛紛上門道賀,紀家一時賀客盈門,充滿歡樂的氣氛,一位父執輩高興之餘還說要送紀靖遠一輛跑車獎勵他。
只有紀靖遠的心情很惡劣,他在查到榜單後,一言不發的衝出去,留下一屋子錯愕的紀父紀母與賀客。
來到後院那棵大椿樹下,只見蘇以綿一人坐在鞦韆上,風撈起她的頭髮,髮絲飛揚,她嘴角掛著怡然自得的輕鬆。
他內心憤怒失望交加,劈頭就問:「你為什麼沒有考上T大?」
她在鞦韆上慢慢的蕩著,直到它慢悠悠的停下。
「考試失常了。」她講得平淡,像事不關己。
他胸口劇烈起伏,咬緊了牙。「以你的分數T大哪個系都能念,為什麼要去高雄?」
原以為兩人能念同校,再糟糕也都能在台北,怎麼也沒想到她競會錄取高雄的S大。
「填志願填錯了。」
見她平靜不在乎,頓時,他心頭雪亮。
「你是故意的?」
她靜靜的瞅著他,眼裡的平靜讓他的心一片冰涼。
「是的,我故意的,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不想再和你同校,不想再看到你。」
「你騙我」他咬著牙,話一字一字從牙縫擠出。
她心裡泛起一絲絲的疼,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他們之間橫亙著的東西太多了,他也沒有欠她什麼,但他卻為她做了這麼多,她騙了他,雖沒有惡意,卻糟蹋他一片真心。
她輕聲道:「我選S大念,是因為他們給我減免四年的學雜費,還有一筆獎學金可以拿。」
國立的S大今年大張旗鼓爭取優秀的學生,只要成績在大學類組前一百名內的考生,都有大小不等的獎學金。
「就為了那份獎學金?我也可以幫你出學費。」他低吼。
「我不願意,念大學是我的夢想,我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念,我不要你幫我付學費,你也沒必要這麼做。」
見他仍是一臉震怒,她心裡黯然,「念清峰、念大學、出國讀書,這些對你而言都算不了什麼,都是理所當然,但對我而言,每一樣我都要用盡全部的力氣去爭取才能得到。叔叔養我到這麼大,淑美、阿志都還要唸書,叔叔快供不起我們了,成長大了,大學學費我要自己負擔,我不能也不要再靠別人,S大的條件很好,是我自己要去的。」
她道出積壓在心裡多時的話。「我是騙了你,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子對你,但我真的沒有辦法,我們是不可能的……水遠都不可能。」
她不是沒對他動過心,不是沒被他感動過,那麼多年的點點滴滴鐫刻在她的生命裡,她把他舍下,也是對自己生命的切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