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到什麼,他連忙解釋。「我們家兄弟感情都很好,很少吵架,真的。」
她暗暗鬆了口氣。幸好,不是聽過太多的兄弟鬩牆之類的悲慘故事,否則以葉亦陽的個性來看,大概很難爭得上什麼吧。
「不好嗎?至少沒人硬逼你去做這件事。」趙雅雯偏頭望他,唇角揚著鼓勵的笑。「想想看,不必拿一輩子去扛下君華集團,你可以順著心意,做自己喜歡也擅長的事。」
順著心意,做自己喜歡也擅長的事。有這麼……容易嗎?但葉亦陽繃緊的寬肩緩緩放鬆了些。
看著他怔然的神情,她又補充了句。「適材適性,按著喜好和興趣,把潛力發揮到最大,那才是真正的『超能力』。」
「超能力?」葉亦陽低喃。
從小到大,他聽過很多客套話,像是「哎呀你很棒」、「青年才俊接班沒問題」、甚至連「葉家就靠你了」這類的話也多得是,他雖臉上掛著笑,心底卻清楚這些只是應酬話罷了,久而久之,他習慣佯裝呵呵一笑,關上耳朵,拒絕這些毫無意義卻有些刺耳的話。
有誰知道,那表面的朗笑只是為了掩飾心底的不安、怯弱?
但她剛剛對他說了什麼?為什麼他居然想從心底熱烈地、真心地笑出來?
「謝謝你!你讓我覺得自己突然……突然活過來了!」黑眸閃著異樣光彩,葉亦陽明白自己有點激動,卻一點也不想忍住。
「又誇張嘍。」這麼快就想通了?她眨眼,促狹地笑著。
他的笑容真好看,濃眉下的墨瞳清澈明亮,方唇揚笑的角度也很帥氣,那朗笑,笑得她心口蹦得好快,臉頰發熱了。
葉亦陽倒沒注意她為何突然拿起桌邊點單,低頭認真看起來,只顧瞅著她蓬鬆柔軟的短髮,他想起那日和茱麗聚會時,提到這種髮型有個名稱。
「這種髮型是鮑伯頭嗎?」他指著她的頭髮,疑惑地開口。
「呃,是啊。」怎突然提起這個?
「很難整理吧?」茱麗一直抱怨她剛換的新髮型要花很多時間吹整,才能有這麼漂亮的線條。
「每天早上至少要花二十分鐘上卷和吹風。」她不諱言直說。
「嘩∼∼不累嗎?」他只要抹點發蠟,往頭上抓幾下就能出門了。
「沒辦法,我的髮絲細,容易扁塌,如果不這麼做,看起來會很像小丸子的朋友——」
她用手指把眼尾往上拉,嘴唇扯平。「野口同學。」
「哈哈哈!」他爆出笑聲。她的臉頰粉紅,加上故意做的表情,未免太可愛了。
「哪有像?」他真心否認,豪邁笑著。「現在是你誇張嘍!」
「喂!」笑聲太大,又惹人注意了。
「我們還是出去好了。」反正已經吃完湯圓,也該走了。
最後兩人火速離開甜湯店,並肩走在紅磚道上。
冷風拂面,舒緩微微發熱的雙頰,趙雅雯伸手撥了撥被風吹亂的髮絲。
「趙秘書好像一直是這樣的髮型?」葉亦陽思索了下,疑惑地問。
「這個髮型比較安全。」也許是方才聊得深入,趙雅雯也放鬆了些,罕見地談起自己。「簡單利落,又有精神,也不會太惹人注意。」再適合她不過了。
葉亦陽停下腳步,詫然地看著她。「為什麼怕引人注意?」
他認識的秘書小姐們,誰不想吸引人注意?
「秘書最好像衛生紙,需要時出現就好。」
「這……哈哈哈!」他微怔,然後爆出大笑。「衛生紙——這種說法,會讓很多秘書生氣吧!」
「並不好笑,我是說真的。」她仰頭看他。「秘書是個連配角都稱不上的工作,除了完成老闆交辦的工作,也要懂得何時替老闆關門,何時替老闆端上一杯手沖單品不加糖不加奶而且要燙口溫度的咖啡——沒錯,老闆喜歡。」
頓了頓,她說:「明白何為「需要」,比一切來得重要。就像薄薄的衛生紙往往比牆邊的骨瓷玫瑰花瓶來得令人感激。」
葉亦陽驚奇地看著她,再三咀嚼她的話後,急著掏出手機。
「拜託再說一遍!我想錄下來!太經典了這段!」他央求著。
「什麼呀。」趙雅雯嗔他一眼,逕自往前走。
「真的!我不是開玩笑,太厲害了趙秘書!」他仍笑著,長腿一邁便追上她。
「我覺得飯店裡的幾位秘書真該和你好好學習——」
「大部分的秘書們都和我是同樣想法,葉經理別誤會了。」當她是說笑話嗎?明明是很認真說的呀。
他的笑聲莫名教人生氣。趙雅雯賭氣地不想回話,越走越快。
就在她走進捷運站前,葉亦陽一個箭步擋住她。
「啊——」她差點撞上。
那高大的身軀簡直像是一堵牆。深色西裝下包裹的健壯體魄,結結實實地擋住去路。
「你生氣了?是因為我想錄音?」他焦急解釋。「對不起!我是真的覺得你剛剛的說法很好,想記錄下來而已!」
趙雅雯低著頭,瞅著眸下西裝外套上精緻的扣子,無法忽略那因為焦急而起伏略快的胸膛,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一向自詡是心靜如湖,波瀾不興,什麼天大的事都惹不了她,自有辦法笑咪咪地輕鬆解決。最近卻頻頻因為葉亦陽而情緒起落,並且莫名的敏感而尖銳……
明知他不是心懷惡意或處心積慮的人,她卻輕易動怒,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啊。
她到底怎麼了?
「對不起的是我,小題大作了。」她歎口氣,但也不願抬頭,只對著西裝上的扣子道歉。
「對不起——」聽她這麼一說,葉亦陽更覺抱歉,他突然頭一低,彎身想鞠躬道歉,卻沒料到兩人的距離太近,硬生生撞上她的頭!
「呀——」痛!趙雅雯冷抽口氣,倒退三步!
「啊啊——」完了!他到底在幹什麼?葉亦陽簡直想撞牆了!
他急著上前,也不顧自己發疼的額頭和鼻樑,大掌一把就覆上她正揉著的頭頂,拚命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