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吧?在這裡一向很好,你不用多心,真的是我太敏感了,我在這裡住了三年多了,都沒事的啊。」突然後悔讓他操煩這種捕風捉影的事,她對他有一定的瞭解,他看似凡事滿不在乎,一旦擱在心上了就很難驅除。
「但是我介意。」他放下碗筷,兩手抱胸,嚴肅地瞧著她,那是他心意已決的肢體語言。她曾試著挑戰過,堅持己見,結果換來他兩天的相應不理,她缺乏和人賭氣的無限意志,通常以妥協告終。
「那……好吧,給我一點時間吧,總得把這裡的事處理完了,搬家並不容易,我東西多得不得了,我需要工作室——」
「夠你住的了,東西不夠放就租個倉庫,找人評估之後再告訴我。」
越發覺得佟寬有執拗的一面,且逐漸不掩其心,她不希望他為她懸心,順從地點了幾下頭。得到正面響應,他心情好轉,愉悅地露齒而笑,「今天菜燒得很好,你又進步了。」
她沒應聲,但甜甜地笑了。
隨著相處日深,她經驗了佟寬更多的面向,有令她動容的,有令她訝異的,也有她不太適應的,無論是哪一種,都未能削減一分她對這個男人的愛意,因為穿過層層面向,那隱藏於內在的美好本質,那些他在單獨面對她時流露的最純粹的初心,始終沒有改變,而她看見了。
「快吃啊,待會一起帶芬達去散步,這麼喜歡看我,晚上再讓你看個夠吧。」捕捉到她投向自己的神遊目光,意在言外地笑了。
她的臉瞬間緋紅。
第9章(1)
看見了,她看見了那個人。
一秒的回眸,雖然面目模糊,大致的形影是清楚的。男性,個子瘦小,三十歲上下,穿得一身黑,卻缺乏品味,一種塑造神秘感的刻意,又怕引人注目而顯得畏縮。
她上街購物,帶芬達散步,到活動中心上課,男人如影隨形,幾天後,甚至慢慢不再努力遮掩行蹤,但與她保持一段安全間距,隨時窺伺著她。
事件從猜疑到證實,她的心情卻反向進行,從疑懼到生氣,她從未如此忿忿不平過,這個人讓她寢食難安,甚至得遷離熟悉的環境,怎麼說都沒道理。
怏怏不歡,還是得填飽肚子。她無心下廚,走到巷口麵店,挑了張臨馬路的小桌坐下,點了碗板條,默默吃起來。
吃了幾口,不免又東張西望,以致心神不寧,影響了胃口,胃口不佳自然味同嚼蠟,吃得不順心,接著勾起更多的火氣。她左右一瞟,心陡地重重一跳,竟瞥見了那個鬼祟的黑影。
她筷子一撂,轉身走向角落的一張小桌,拉了張塑料椅坐下,對準那個黑衣傢伙沉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黑衣人結實嚇了一跳,筷子舉在半空中僵住,開始結巴:「沒……沒……怎樣——」
「幹嘛跟著我?信不信我報警?我跟警察很熟唷。」火冒三丈之餘各種恫嚇的話都出爐。
「我,又沒怎樣?」黑衣人鎮定之後,挺直背脊,眼珠子緊張地亂瞟。
她對瞧著他,打量個仔細,男子其貌不揚,氣質猥瑣,鼠目滴溜溜轉的同時拚命抓耳撓腮,顯然沒想到跟蹤的對象氣勢比他還強,而且脾氣不小。
「你不是鎮上的人,從哪來的?」她板著臉。
「你……你不用知道。」乾麵送來了,男子兩眼一亮,筷子一伸就要撈起麵條,她抓起麵碗,高高擎起。
「你不說,我現在就報警,面也不用吃了。」她一手取出手機,作勢撥號。
「喂——幹嘛那麼嗆啊,說就是了。」搶下麵碗,男子趁機大口吞面,深怕吃興被打斷,幾分鐘內整碗掃光,又喝了一碗貢丸湯,滿意了,才掩嘴壓低聲音道:「我不是怕你唷,我這是在工作,跟蹤你是我的工作。」
她驚異不已,「工作?那你不太敬業了啊,說穿了還用跟嗎?」
他揮揮手,「是不用跟啦,反正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住在哪裡了,我也跟客戶報告了,這幾天他就會來找你談了。」
「我是誰?」
男子八字眉一攏,「你不會不知道你自己是誰吧?」
「我是說你知道我是誰?」她心一慌,變得粗聲粗氣。
「你叫林詠南不是嗎?你父親是張岳欣,母親是林素芬,你雖然不跟父姓,我的客戶可是一清二楚你們的關係。」
她驚異得合不攏嘴,「你的客戶知道這些要做什麼?」
「找你啊,有事和你談。」
「知道是誰嗎?」
男子看她一眼,猶豫地轉動眼珠,「我的老闆沒透露太多,聽起來是一個挺有辦法又不是好說話的人。」
整個人墮入五里霧中,她忐忑不安問:「你還知道我哪些事?」
「你親人都不在身邊了,你一個人住這裡,有個帥哥常來找你,是你男朋友吧?我不管這些啦,確定你住這裡就行了,他們要求很簡單,所以付錢不是很大方,我老闆一天只給我兩百塊打發三餐,這趟任務超沒搞頭,真想早點回台北。 」
男子行為鬼祟,說話倒頗為坦率,她問:「先生叫什麼名字?」
「我姓劉,叫我小劉就行了,這是我名片,有需要可以找我。」伸手從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起毛邊的名片遞給她。
她心不在焉瞄上一眼,「福爾摩斯國際徵信社?我不需要找人。」
「不一定要找人,測試男人忠誠度,分化打擊小三,都可以項目服務喔。」
「謝了。」她將名片收進錢包,氣勢頓消,愁容滿面。
小劉見她悶悶不樂,神情至為落寞,頓時起了善意,慨然致贈良言:「看你沒什麼心眼,別怪我烏鴉嘴,這陣子我觀察你,發現你生活很單純,你最好看緊一點你那個男朋友,太好看的人通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可是見多了。老話一句,有需要找我。」為了強調可信度,小劉用力拍擊單薄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