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敢。」徐敏垂眸回道。
靜默片刻,章貴妃才施恩地說:「起來說話吧!」
「多謝貴妃娘娘。」待她起身之後,連忙從袖內將隨身攜帶的東西取出,然後雙手呈上,就怕不小心忘記了。
「奴婢這回進京,還受李嬤嬤之托,帶了封信要交給貴妃娘娘……」
一名宮女上前接過,再轉呈給主子。
「李嬤嬤要你帶來的?」章貴妃研究著手上的信。
徐敏瞥了她一眼。「是,李嬤嬤親口囑咐奴婢,要當面呈交給貴妃娘娘。」
「你可知裡頭都寫些什麼?」
「回貴妃娘娘,李嬤嬤沒說,奴婢不知。」徐敏回道。
章貴妃嗓音依舊冷冷的。「也沒有打開看過?」
「凡是信件,無論是誰寫給誰的,都不能偷看,這個道理奴婢還懂,也絕不會辜負李嬤嬤的信任和托付。」她可不想被人懷疑這種事。
聽徐敏這麼說,章貴妃姑且相信,便將信收下了,心想依李嬤嬤的為人,會這麼放心,看來是真的對眼前這丫頭另眼相看。
「顰兒……就是元禮的王妃,也是本宮的外甥女,年紀輕輕的,突然就這麼死了,實在令人錯愕,有傳聞說她其實是被人推下池子淹死的,是不是真有這回事?」章貴妃最後一句話加重語氣。
她心口一跳。「回貴妃娘娘,奴婢身份卑微,沒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這件事不該問她,難道是聽到謠言,也懷疑是她害死的?
「真是這個原因,還是不敢說?」章貴妃把玩著手腕上的玉鐲子,語氣透著冰冷。
「本宮還聽說你的嫌疑最大,長史和審理正才打算審問,卻被元禮制止了。」
徐敏垂下眸子,壓抑滿腔的怒氣,為了王妃的死,已經失去一個孩子,別想再把罪名賴在她頭上。
「奴婢是冤枉的,還望貴妃娘娘明察。」
「本宮當然會明察……」她昂起下巴,高不可攀的目光這才往徐敏瞥了過去,才想說些什麼,外頭突然一陣騷動。
只見元禮凜著俊臉,未經稟報就這麼直接闖進殿內,見徐敏就站在一旁,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冷峻的神情才緩和下來。
「沒事吧?」他立刻上前一把握住徐敏的手,早就料到母妃會趁自己不在,把她叫來景仁宮,得到消息之後,就即刻趕過來。
她馬上搖了搖頭,好讓元禮安心。
「慶王!」就算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章貴妃也不容許他恣意妄為,讓人在背後說三道四。「你巳經忘了宮裡的規矩嗎?」
元禮望向許久不見的母妃,還是跟記憶中一樣美艷冰冷,他們母子之間,總像有一條鴻溝,那是自己永遠無法跨越的。
「在母妃眼裡,就只有宮裡的規矩嗎?」他嘲諷地問:「那麼兒臣沒有忘,也不敢忘……」說著便下跪請安。
這對母子的關係已經惡劣到這個地步了嗎?最讓徐敏意外的是元禮的態度,明明是那麼渴望見到母妃,怎麼見了面,說話口氣這麼差?
還有章貴妃也是,方纔還口口聲聲地元禮、元禮,怎麼在本人面前,就改口叫他慶王了?這是在演哪出戲?
在徐敏看來,這兩人根本不像是母子,簡直是仇人。
行過了禮,他旋即站起。「母妃滿意了嗎?」
章貴妃冷冷地指責。「這就是你跟母妃說話的態度?還以為你已經長大成人,懂得拿捏分寸了。」
「讓母妃失望了,兒臣恐怕到老都是這副德行。」元禮自嘲地說。
這對母子好不容易見面,才剛見面就吵架,究竟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徐敏看了看章貴妃,又看了看元禮,實在想不透。
「不知母妃是否問完話了?」他聽似恭敬,實則嘲弄地啟唇。「徐氏不久之前才小產,身子剛調理好,禁不起折騰。」
「小產?」章貴妃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本宮沒聽說過這件事。」
元禮口氣含諷。「就算母妃聽說了,也未必會在乎,若是問完話了,請恕兒臣要把徐氏帶回去。」
說著,他不再停留,拉著徐敏就往殿外走。
徐敏在被拉出殿外之前,不由得回頭看了章貴妃一眼,卻見她用著隱忍的眼神,深深地凝望著元禮的背影,似乎想要開口挽留,但又不許自己這麼做,眼神透著天人交戰。這情景讓徐敏不禁愣住了,可惜來不及細想,就被元禮給帶走了。
看著親生兒子氣沖沖地離去,章貴妃把所有的情緒又隱藏回心裡,然後打開李嬤嬤托徐氏帶來的那封信。
仔細地看完信中的內容,上頭提到徐氏讓李嬤嬤想到初入宮時的自己,那個對未來懷抱著希望,就算遭到後宮其他女人陷害,也不輕言認輸的章婕妤。
雖然信中沒有替徐氏說半句好話,但是章貴妃明白李嬤嬤的意思,是要她回想起當年的自己,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肯認命和服輸。可是曾幾何時,為了要生存下去,也為了爬得更高,她變了,變得不再是原本的自己。
為了能夠站在高處,睥睨整個後宮,她收起那些無謂的感情,強迫自己變得無情、無心,久而久之,就連面對自己的骨肉,也無法展現最真實的那一面,即便想要伸手抱抱孩子,身體就像是被冰封印住,怎麼也動不了,甚至母子見了面,也總是不歡而散,那一道牆,堅硬到任何利器都無法擊碎。
將手上的信紙折好收妥,章貴妃不禁在心底歎息,這麼多年了,她已經不知該如何打破母子之間的隔閡。
回到干東五所,元禮臉色才稍微好轉。「母妃都問了你些什麼?」
「貴妃娘娘只是問我有關王妃的死,多半聽到一些謠言,起了疑心,不相信她是真的失足落水。」徐敏的心思還在章貴妃身上,只用兩、三句話帶過。
「該死的劉墉!」他用力拍了下几案,斥罵一句。
「他回京之後,又在父皇面前專挑一些對你不利的事來說,真該將他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