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敗傳回京師的第三天,眾人苦等不到任何捷報,那種沉甸甸的心思像暴風雨前凝滯僵硬的氣氛,終於在某個似乎再次戰敗的小道消息流傳之後,百姓們爆發了。
約莫百多人包圍了藺府,朝著藺府揮動棍棒與鋤頭,大聲叫罵著要藺爾愷將沐煙藍交出來,喧鬧聲穿過了重重院落,直達藺府深處沐煙藍的房間。
這麼反常的情況,沐煙藍自然注意到了,而她也觀察到小紅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心生疑竇。「小紅,外面是怎麼了?」
紅原就是個不太會掩飾情緒的人,突然被這麼一問,她頓時就慌了,不僅手足無措,說話也支吾起來,「夫人,外面、外面那是……沒什麼事啊!」
「明明如此吵鬧,你卻說沒什麼事,究竟想瞞著我什麼?」沐煙藍有些動氣了,她被軟禁了這幾天已經極度不爽,但她忍住沒有爆發,因為她不想向藺爾愷示弱,當然,他也沒有來向她說明什麼,可是現在顯然出事了,府裡上下卻仍然要瞞著她,她不願再忍耐了。
她不理會小紅的阻攔,走出房門,但因為長工侍衛們都被調去前門守著,讓她很順利的來到了藺府大門前。
由敞開的大門,她看到了無數的百姓在外頭怒吼叫罵,似乎是想捉拿她,彷彿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然而這麼多人卻沒有一人衝進來,只因為有一個人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站在門口,擋住了所有的人。
那是她的丈夫,藺爾愷。
「……交出烈火族奸細!交出烈火族奸細!」
「藺府包庇賣國賊!藺府包庇賣國賊……」
藺爾愷冷冷地看著百姓起哄鬧事,卻一直沒有開口,因為他觀察到眾人之中,有幾個帶頭的人似乎別有意圖。
於是他朝著身旁顫巍巍的藺老交代了一句,待藺老退去,他才大喝一聲,「住口!全都聽本官說!」
在說話的同時,他抬手摔破一個瓷瓶子,匡的一聲脆響,果然震懾了眾人,讓場面暫時冷靜了一些。
「你們口口聲聲說煙藍公主是奸細,是賣國賊,誰有證據?」藺爾愷冷冷的環視眾人。
百姓都是被煽動而來,誰有什麼真憑實據?而那些帶頭鬧事的,早就被藺府的侍衛暗中拿下,少了他們,誰又敢當出頭鳥。
藺爾愷問出那個問題,便是要確認已沒有人會再繼續煽動,有心人想利用百姓,他便掐斷動亂的根源。
「好,既然你們沒有證據,那麼我再讓你們評評理。我藺府多次施粥救人、造橋鋪路,這些都是在煙藍公主嫁入我藺府之後,由她主動做的,你們有多少人受過她的恩惠、吃過她親手舀的粥,如今在證據不明的情況下,又憑什麼來指控她是奸細,要來捉拿於她?!」
百姓們的本性畢竟還是善良的,有許多來領過善粥,甚至因為藺府造橋鋪路而得到方便的人們,不由得低下了頭。
藺爾愷不著痕跡地看著圍在百姓外面的官兵,照理說他們應該是來平息這場暴亂的,但自始至終沒有人出面,反而像是刻意將百姓趕到藺府門外似的,這種拙劣的手段,也只有那個人做得出來了,不過這不代表他就拿那個人沒辦法。
「還有,就算本官把煙藍公主交出去又如何?要交給誰?她畢竟是公主的身份,如今還是大學士夫人,誰敢私自處分她?沒看到官兵圍在外頭,誰妄動就準備抓誰!」藺爾愷將平亂的責任自然而然的推給了官兵。
百姓們這才發現官兵還真的圍了過來,更不敢亂來了。他們雖然人多,但真的數一數也就百來個,萬一官兵真的要圍捕,還是有辦法的,即使可以乘亂逃走,那也要逃得走啊!
藺爾愷心知差不多了,軟硬兼施之下,百姓們已經失去了鬥爭的心,於是他揮了揮手。「天承國還是有王法的地方,你們快些散去吧,否則真要惹怒了官兵,本官都保不住你們!」
方纔他叫藺老交代幾名長工著便服混進人群,如今他都撂下話了,那幾名長工率先離開,群眾以為有人散了,自然很快地跟著散去,而那些裝模作樣的官兵,面面相覷後,悻悻離去。
這場危機,就在藺爾愷三言兩語之間解除了。
當藺爾愷揉了揉眉心,疲憊至極的轉身要回府時,赫然發現沐煙藍站在庭院,幽幽地望著他。
不得不說,即使心中對他有怨,但他方纔那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與風采,確實讓她心頭顫動,五味雜陳。
他防她,卻也保她;他限制她,卻也守護她。
兩人對視許久,皆是不言不語,彷彿那壓制著的愛情、牽絆著的怨念,交織得難分難解,導致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藺老關上了大門,驅散了四周下人,將偌大的庭院留給了兩人。
先是藺爾愷長吁了口氣,正色道:「烈火族破壞了和議,與我國交戰了。」
沐煙藍微微瞪大了眼,終於知道這陣子奇怪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不過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擋在你面前,不會讓你受到傷害。」這是他的承諾,也是他寧可自己承受這麼多壓力與批評的唯一冀望。
但沐煙藍又如何不知道現在的他肩上有多重?她也是見過世面的,不是那種躲在男人背後不敢出聲的女人,她堅定地道:「我可以出面!我可以向百姓解釋,甚至到天承國的廟堂之上向君臣解釋,我不是奸細!」
藺爾愷卻沒有任何動容,而是凜著臉搖了搖頭。「沒有這個必要。」
陳仲要的就是她出面,她若出面,陳仲有一百種以上的方法留住她,屆時她會受到什麼對待,他想都不敢想。
他不會讓她冒這種險,也冒不起這種險。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你繼續留在府裡,直到風波過去。」藺爾愷硬著聲道。
「你要繼續關著我?」沐煙藍有些灰心,她不是不配合,但她並不想蒙受這種不白之冤,一直躲著,彷彿她真的做錯了什麼事似的,不僅像是默認了自己奸細的身份,更對他的仕途有莫大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