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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這樣自然體貼的動作看在另外兩人的眼中又引起不同的反應。

  楚楚的星眸含水,而陌生男子眼中猝發的亮光幾乎稱得上是暴力了。

  樂瞳心搖搖頭。「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了。」

  東方驥的表情沉吟,抬頭望向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與那個陌生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霎時,闐暗的空間裡似乎電光一閃。

  兩個男子各懷心思的打量彼此,帶著外人都能嗅著的敵意。

  「大概是長期的貧血作怪,我帶你上樓休息。」東方驥沒多說,輕輕扶起自己的妻子,手在穿過樂瞳心背後時與猶在樂瞳心腰際的楚楚的手微微的接觸。

  那觸電的感覺教楚楚猝不及防的收回手,她迫不及待的動作看在東方驥的眼裡,換得嘴角微微一揚,露出有趣的表情。然而他不再說什麼,逕自扶著妻子離去。

  楚楚怔怔地看著他們親密的上樓,一回神,發現那陌生男子灼灼的眼神盯著同一個方向。

  注意到她的凝眸,陌生男子回頭,視線對上她的。「看來相關人士都退了場,我們只得自娛囉,任小姐。」

  「你是?」他顯然識得自己。

  可楚楚印象中卻不曾有這號人物。她百分之百肯定在今天之前,他們的生命不曾有任何交集。

  直覺認定這個男人難纏、剽悍,不容人輕易忽視遺忘。

  「既然及有介紹人,我還是一切自己來好了。」他靠近,有禮的伸手。「鬼塚曜司。」

  「你是日本人?」楚楚禮貌性的一握,隨即鬆手。

  「一半一半。」他似乎笑了,只見白牙在黑暗中一閃。

  這時一陣風襲過,不耐這道風寒,楚楚打了個哆嗦。

  「你身上的衣著撐不住今晚的涼意,來,我們進屋裡。」他有檻的引楚楚進屋。

  「你和東方夫婦……是朋友?」她隨他進屋。

  「朋友……」鬼塚曜司彷彿瑭見笑話似的咧嘴一笑,可聲音中全無一絲笑意,反倒有濃烈的苦澀。

  當他推開落地窗,踏入明亮的大廳的瞬間,楚楚突然倒抽一口涼氣。

  「老天!你和東方驥……」他們的眉眼、五官之間驚人的相像。

  鬼塚曜司挑眉。「楚楚小姐好眼力。」他不以為杵的揚唇一笑,撫著下巴。「看著這張臉,沒人能否定我和那傢伙血出一脈的事實。」

  只除了那個有膽一晌貪歡製造出他卻又沒膽承擔責任,到死都不承認他的老頭。

  可為何……楚楚擰著眉,為何這兩人間的詭譎氣氛不似兄弟,反像仇敵對陣?

  還有他說他姓鬼塚……

  看出了她心底的疑問,他回答得直接、毫不避諱,「很簡單,我是庶出。」一語點出兩人與生俱來的情結。

  這說明了他的姓氏,卻沒有說明他兄弟倆之間的仇敵心態。

  一直到見他嘴角譏諷的抿起,楚楚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將心底的疑問出口,成為實際的問句。

  「血不一定濃於水,庶出的那一個永遠沒有嫡長子與生俱來的權利,所以歷史上太多庶出的想打倒嫡出的太子戲碼,這也就不必我多說吧。」

  「可他終究是你的兄長啊!」她衝口而出。

  「兄長?」鬼塚曜司的哂笑宛如不懷好意的鬼魅。「不過是老頭子先搞了他的娘,後搞了我的娘罷了,我們兩個的成長過程和環境宛如天壤之別,在這樣的情況下,你要我和東方驥談什麼手足之情未免太過矯情。」

  楚楚不置一詞。他坦誠直述的話語近乎下流。所有的故事都有兩面,單聽鬼塚這片面之詞對東方家似乎有所不公,還有,他非得用如此猥瑣的話語敘事嗎?

  鬼塚曜司看出了她微慍,但毫無悔意。「抱歉,我低下的言語玷污了你的耳朵,不過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華麗的詞藻、文典的綴飾就能磨滅所有的不堪。」

  「你既然視東方驥如仇敵,那又為何出現在這裡?還有你到底要什麼?」她抬頭梭巡他的臉,想從那諱莫如深的表情探得一絲絲人性的顯現。

  映照在他黑眸湖心的是自己的倒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鬼塚曜司輕而易舉的把所有人摒擋在高聳的心牆外,關閉心思的通路。

  「我要什麼?」鬼塚曜司突然仰頭朗朗大笑,「真是個好問題……」他笑得猖狂、笑得自我,即使引來週身的側目猶不曾稍歇。

  好半晌,鬼塚曜司突然斂起笑容,表情沉冷──

  「我要毀掉東方驥,和他所擁有的任何東西。」他一字一句冷冷的說,像是刻意的挑釁,他燃燒的目光同時細細梭巡楚楚臉上的反應。

  楚楚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他眼中的神色總有那麼一絲無以名之的熟悉……是什麼呢?她試圖搜尋腦海裡的記憶。

  那蓄積著飢渴、燃燒著孤寂的灼灼雙瞳終於勾起了多年前遙遠驚鴻一瞥的回憶。

  那是雪夜天山裡見著的一隻豹子。

  仗著人多勢眾,楚楚一行人方得著勇氣隔著百步之遙打量著豹子。熱血在豹眼中躁動躍然,對於這一群無端闖入它地盤的不速之客只是投以無言的凝望。

  熱血在它的眼中躁動,那種熒熒的飢渴,震懾了遙遙對峙的一群人。

  至今,楚楚依舊記得豹子眼底勾勒出來的那份索然。

  那血性的雙眼中寫著的幾乎是一種失望,沒有對手比沒有獵物更令它覺得痛苦。

  它血液中渴求的是一場血污淋漓的搏鬥,一種背弓高起全力以赴的戰鬥,可人類大舉入侵的文明滲透了它的地盤,剝奪了戰鬥的樂趣。

  對於這一群用兩腳站立行走的可笑生物,它回視以漠然,眼神裡閃爍的是一種睥睨的驕傲……儘管它甚至連對手都沒有了。

  最後只有一回身,漠然獨行消失在銀燦的地平線彼方。

  如今,她竟然在一個人類的眼中看見當日那閃爍在豹眼中的躁動。

  同樣的渴求,同樣的寂然。

  彷彿是只被困在鋼筋水泥的都市叢林中的野默,四周全是被文明馴豢的家犬馴貓,沒有對手恐怕比沒有獵物更令豹子覺得寂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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