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唇,幽幽地看他一眼便走進之前住的那間房裡洗澡去了。
這個澡,她洗得有點久,邊洗腦海中邊浮現的是方才安道格衝出門將她拉起的情景,還有他那擔憂又關心她的語氣與眼神……
這個男人,是真心對她好吧?
還是,一切的舉動只是因為那是他對女人的習慣而已?
外頭,風大雨大,露台上的花花草草無一倖免,屋內,樂曲輕揚,還伴著濃濃的茶香。
沈念夏洗完澡吹完頭髮後,換上一身極輕便的寬鬆T搭著牛仔短褲,靜靜地坐在安道格面前,此刻,他煮完茶遞一杯給她,她接下輕啜了一口,他的目光始終定定地落在她臉上。
她當然感覺到了,臉熱熱的,拿著茶杯的手輕顫著,輕易地便洩漏出自己緊張的情緒,她對自己這般無措的表現很是不滿,仰頭把茶飲完將杯子擱在茶几上,鼓起了勇氣迎上他審視的眼。
「你這樣一直盯著人看很無禮。」
「我只是在看你夠不夠格跟我談條件。」安道格扯扯唇。
這句話,意有所指,而且曖昧至極也無禮至極,她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他這話中的涵義她自然是聽出來了,可是她不能負氣掉頭就走,不能在終於求得他與她一會的現在輕易放棄。
「我想你是在開玩笑。」
「如果我說不是呢?」
「安先生……」
「你說過無論我提出什麼條件,你都會努力辦到,不是嗎?」
「是……只要我做得到。」
「嫁給我。」
「什麼?」她愣愣地看著他,一時之間無法言語。
「不是任何條件都可以嗎?」安道格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對那傢伙的愛情可以超越一切呢,原來不過如此。」
「這個不行。」她心亂了,想也沒想過對方會提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要求。他竟要她嫁給他?他瘋了嗎?
「那你把衣服脫了……這個容易多了吧?」安道格挑挑眉,薄薄好看的唇似笑非笑的,看不清喜怒。
沈念夏這回不只是愣住,她還惱地想揚手甩他一巴掌,可她只是握緊了拳頭。
「你都是這樣跟人談生意的嗎?」
「你是在求我幫忙,連跟我談生意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是我給你機會,成了就算生意,不成就當是玩笑,我不會脅迫你也不會勉強你。
「你犯不著生氣,我沒有看輕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你明白,什麼都不想付出是不可能達到目的的,如果你沒有這樣的決心就不要來找我了。還有,別怪我沒提醒你,沒有一個男人會想娶一個把身子獻給另一個男人的女人,而且還是為了自己,這麼做你注定是跟他無緣了,這樣,你還想幫他嗎?」
在她幫了康法諾的同時,她也失去成為他妻子的機會。
這是他成全她的條件,冷漠而且帶著嘲弄。
這個男人真的很狠,他清楚她的希望,卻又將它斷送,連點渣都不想讓她沾到。
天底下有哪個女人這麼笨,明知到最後什麼都得不到,卻還是願意為對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就是這樣冷眼看著她的吧?
因為安道格,根本不相信愛情。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道理,沈念夏是明白的。
第二天,還是下著零星的雨,風一陣一陣的,可是已解除了陸上颱風警報,到了傍晚,還可以見到大大的日光落在那山頭上,慢慢地往下沈,在深藍的天際上佈了滿天彩霞。
她看得癡了,竟莫名地覺得很是惆悵,一個人縮在陽台的躺椅上,淚不期然地便從眼角滑下,抑鬱難當。
寧靜的時刻,手機擾人地響起,沈念夏伸手抹去淚,接起手機——
「沈副理,你要休假到什麼時候啊?真的要三個月?你不會休到手腳發霉嗎?」話筒那頭傳來秘書蜜雪兒的嬌嗔。
沈念夏聞之好笑不已。「沒聽說過休息會休到手腳發霉的,何況我現在才休不到一星期,怎麼,你這個大忙人的秘書不會是想我了吧?」
「是想你,想死你了,你不進辦公室,我沒人可以磨牙說八卦啊,心癢著呢,
連覺都睡不好。」蜜雪兒邊說邊喝了一大口咖啡。「你就半點也不掛念公司的事啊?休三個月,那意思就是不讓你管下一場珠寶拍賣會的事了,你究竟哪裡得罪我家老闆啊?康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人,怎麼這回生這麼大的氣?問你也不說,公司裡傳言一大堆,都說你……」
「說我什麼?」
蜜雪兒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話筒搗得嚴實。「說你在鬧脾氣呢,說你是因為知道康少要跟季小姐訂婚了,所以擺譜不來公司,這回鬧得大了,所以康少就叫你回家吃自己……以上,不是我說的喔,是大家亂傳的。」
沒想到,這麼一長串話,沈念夏只聽見一個重點——
「總經理要跟季小姐訂婚了?確定?」她的嗓音在打顫,胸口一下子狠狠揪了起來。
「康少能不娶嗎?」蜜雪兒歎口氣。「大概也是憋悶極了,這幾天晚上都在酒吧裡待著呢,我也是聽司機說的。唉呀,好像就是你向公司報帳那間飯店的酒吧,夜景超好的,你去過嗎?」
「嗯……去過。」醉到讓安道格把她扛回房裡去。
「晚上過去喝一杯吧,跟康少來個不期而遇,撒嬌個幾句,叫他讓你回來上班吧,嗯?就說他喜事將近,身邊總要有個人幫著,公司才不會大亂啊,你們合作這麼多年了,沒培養出愛情也總有革命情感吧?嗯?」
蜜雪兒天生愛說話,一講就過了十來分鐘才掛掉電話。
沈念夏根本沒聽進去幾句,腦子裡轉的、心裡頭兜的都是康法諾和季家千金訂婚的事,胸口像是被大石給堵著,都快透不過氣來,這樣一直想著悶著到夜深,終是忍不住移動了腳步往飯店的酒吧走去。
颱風剛過,人不多,遠遠地就看見康法諾那俊逸貴氣的身影坐在酒吧角落,那也是她最愛一個人發呆沈思的位置,這讓她莫名地自以為是著,感覺他坐在那裡,像是在等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