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擁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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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事後,老工頭跟徐靜遠兩人,渾身焦味,對峙著。

  徐靜遠再問一次:「再跟我說一次,這是防火木心板?」

  「X咧,我換可以吧,需要這樣嗎?」

  「不必換了,我信不過你,我們終止合作。」

  「X&%——」

  這回,章曉陽聽到的粗話,可以寫成一本粗話辭典了。

  正因徐靜遠吹毛求疵,驗收確實,不怕得罪人,所以備受業主肯定,短時間闖出名號,事業做大,前途大好。

  徐靜遠是公司黑臉,妹妹徐甄宜是白臉。徐甄宜負責與業主斡旋,徐靜遠負責設計施工及驗收。兩人如虎添翼,無往不利,直到某業主對徐甄宜求愛不成,憤而殺之。徐靜遠才性情驟變,結束工作室。

  徐甄宜出意外時,再一個多月後,就是徐靜遠跟進口傢俱商王仕英的婚禮。結婚當天,徐靜遠缺席。她在步入教堂前失聯,雙方家長難堪,親友嘩然。最後,她取消婚禮,單方面決定跟王仕英分手。後來,她去停車場當收費員,厭倦與人往來,自暴自棄。除了章曉陽,沒人知道她的情況。

  如今,章曉陽在建築師事務所上班,已是獨當一面的設計師。嚴師出高徒,過去跟在徐靜遠身邊,她嚴厲,但不藏私,讓章曉陽學到很多寶貴經驗,有傲人實力。

  而徐靜遠呢?

  章曉陽萬萬想不到,個性強悍,行事果斷的徐靜遠,在妹妹意外喪生打擊下,會一蹶不振,無法再從事相關工作。

  而兇手鄭博銳,因家世顯赫,有名律師團辯護,定罪前以身患癌症為由,具保聲請停止羈押,限制住居,只要不出境,不搬離台北市住家,定期向派出所報到,就可自由活動代替羈押,直到判刑確定入獄服刑。

  這讓徐靜遠更是忿忿不平。

  去年,徐靜遠甚至企圖在妹妹祭日當天手刃兇手,若非行動時,兇手恰好遇到朋友,她就成功了。

  那時,章曉陽以為徐靜遠只是一時衝動。沒想到她不放棄,現在還跑去跟蹤鄭博銳。章曉陽忐忑著,思考著該怎麼勸徐靜遠?如今只剩她還跟徐靜遠往來,若連她都撒手不理,她怕徐靜遠真會走向毀滅。

  章曉陽來到停車場角落,徐靜遠居住的房間前。

  她敲門。「徐姐……我來了……」

  徐靜遠開門,讓章曉陽進屋。

  簡陋小房,上方懸吊一盞小燈泡,房間陰鬱昏暗。

  章曉陽露出招牌的爽朗笑容。「我煮宵夜給你吃,還帶了你最愛喝的雪碧喔。」

  「你很閒是不是?我地方小,不便招待你。」徐靜遠照例沒好話,她坐在單人床上,看章曉陽蹲在地上,很克難地用她的電湯匙,藉著鋼杯滾熱水。

  「我覺得很好啊,地方小溫馨啊。」

  「怎麼你偽善的毛病還沒改?」

  「呵呵呵,大概是以前被你罵習慣了。」

  「嗟。」

  徐靜遠自顧著喝雪碧,也不幫忙。暗自希望她自討沒趣,快快走。

  章曉陽攪拌水餃,一邊喃喃報告著:「晚上我們老闆請王仕英吃飯,他介紹好幾個客戶給我們。」

  「王仕英人脈廣,你們確實要好好侍奉著。」徐靜遠不帶感情地談論前未婚夫。

  「你不好奇他過得怎樣嗎?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無所謂。」徐靜遠倔強道。

  「真的?」

  水餃煮好了,章曉陽小心地將鋼杯裡的熱水往窗外倒掉,端來給徐靜遠,忽然說:「他有女朋友了。」

  章曉陽看見徐靜遠眼中閃過一抹驚愕,但很快無所謂地回說:「很好。」

  「所以你也快振作起來?來,快吃,你太瘦了啦,沒好好吃飯呴。唉,不要讓人家擔心嘛。」

  「說得好像跟我感情多好。」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誰教我以前跟過你。」

  「真是孽緣。」

  「是,也只有我能忍受你這個女暴君。」章曉陽笑嘻嘻,拿筷子給她。

  徐靜遠咬一口水餃,皺眉。「這我媽包的,她又跑去找你?」

  「嘿,真厲害。一吃就知道是伯母的愛心,果然是母女喔。她擔心你,希望我常來關心你,她很愛你啊……所以你不要做傻事,不要讓她傷心。」

  「你放心,我做什麼都不會傷到她的心,她心中只有那個敗家子。」

  「徐姐,為人父母,有為人父母的難處,你哥的事不能全怪她啊。」章曉陽拉來圓凳坐下。「鄭博銳那個人,會受法律制裁的,不值得你賠上一生。」

  「法律制裁?」徐靜遠目光一凜。「法律不能制裁他,法律只會幫有錢有勢的人脫罪。已經讓他從死刑變無期徒刑,下次開庭,他的律師搞不好又會以其他的理由要求法官減輕刑責——你沒看見嗎?殺死我妹的兇手,不在監獄裡,竟然大咧咧坐在雪茄館抽高級雪茄,喝美酒,賞月色。」

  「那是暫時的,等判刑確定,他就會被關進監獄。」

  「那又怎樣?我妹能活過來嗎?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如果世間法不能還我公道,我自己討!」

  「所以殺了他你就快活了?你想清楚,你的未來要賠掉嗎?不管你爸媽了?你已經賠掉你的愛情,還要再賠上親情、賠上未來,因為仇恨把自己犧牲掉,拜託理性一點好不好?!」

  「我沒有理性,我早就瘋了。」徐靜遠站起來,冰冷的目光令章曉陽膽寒。

  「章曉陽,我不需要你幫忙,只希望你別阻止我,也不要勸我打消念頭,更不要將我的計劃告訴任何人。你如果感激過去我帶過你,就體諒我的心情。不要清高地跟我講道理,你不知道妹妹被人刺死,事後跪在地板抹去血跡的痛,你不會知道漏接妹妹求救電話的恨。到現在,我只要閉上眼就聞到血腥味。每天想著甄宜死前的恐懼,皮膚被利刃劃破的痛,她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恐懼……你回去,去過你正常光明的生活,拜託不要來打擾一個決心待在地獄的魔鬼——」徐靜遠不帶感情地說完,那狠絕的姿態,教章曉陽難堪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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