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擁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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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現在是連我都打算要疏遠了嗎?你以為我愛來看你這種要死不活的樣子?我是關心你!」

  「沒有同理心的關心,只會令我噁心。」

  「好極了,你就墮落,就去搞你的殺人計劃,看你事成後有多爽快!」

  章曉陽恨自己雞婆討罵,她被氣走,砰地甩門離去。

  徐靜遠吁口氣,坐下。

  走得好,她不需要關心、不需要溫暖,她只想保持這副鐵石心腸,這冰冷堅硬的決心。

  她不去想自己,不去想未來,不去想後果,不去管誰會為她惋惜。

  她滿腦想著的,只有讓那個兇手,嘗到跟妹妹一樣的痛。

  是的,唯有如此,她才甘心。

  第4章(2)

  和徐靜遠見面後,章曉陽心情沉重。

  開著車,漫無目的地遊蕩,還不想回家,最後,車子停在王仕英住處外。這時候,暗巷空寂,路燈映老樹,影子在牆面婆娑。章曉陽下車,拿出鑰匙,開門進屋。

  熟門熟路地穿越大廳,走進臥房,上床,摟住那個睡夢中的男人。

  男人醒來,翻過身,看著她。

  「怎麼跑來了?不是已經回家了?」

  「我睡不著。」章曉陽撒嬌地窩進他懷裡,他微笑,撫她的背。

  「因為吳興街的案子嗎?聽說那個業主光油漆顏色就換過四種。」

  不,是因為徐靜遠。

  章曉陽苦笑,摟緊他。「仕英,我愛你。」

  「我知道。」

  「你應該回——我也愛你。」

  他笑了。「好,我也愛你,來……睡吧。」

  王仕英拉開被子,幫她蓋好,摟著她肩膀,任她躺在懷裡。

  儘管躺在他胸懷裡,章曉陽卻沒有踏實感。

  曾經她暗戀王仕英很久,曾經,對徐靜遠擁有的一切羨慕、嫉妒、渴望。表面上對帶她入行的徐靜遠感激,總說著祝福跟討好的話。可心中卻隱微地藏著惡意,徐靜遠的驕傲自負,鋒芒畢露,恰如一根銀針,是閃爍銳利的刺,扎人眼目。

  人在得勢時,不會太顧忌別人的感受,那時小肋理章曉陽,很受過徐靜遠的壞脾氣跟臉色。而今,章曉陽擁有當初自己羨慕徐靜遠的一切,設計師頭銜,徐靜遠的男人……但她卻隱微感到罪惡、感到恐懼,怕這一切不過是美夢,很快會失去。

  每當王仕英沉默,她猜他是懷念徐靜遠。他愛過她,被她重傷。關於他們的故事,沒有人比章曉陽更清楚。

  正因如此,王仕英被徐靜遠毀婚後,爸媽親戚的不諒解,徐靜遠的冷漠,王仕英的委屈,全都和那時積極安慰他的章曉陽傾訴。很自然地,他們就在一起了。明明是這樣自然發生的感情,為何她卻有隨時會幻滅的感覺?

  也許是因為徐靜遠而今落魄潦倒,自暴自棄,使她內疚,無法安然地享受她好不容易成真的愛情。每每見到徐靜遠,心中便有罪惡感。

  她該如何幫徐靜遠,同時又能守住跟王仕英的愛情?

  她怕王仕英得知徐靜遠的狀況,心生憐憫,棄她而去,回到徐靜遠身旁。

  每次王仕英向她打聽徐靜遠近況,她總說徐靜遠非常好,要他不用擔心。還騙王仕英說徐靜遠已經走出喪妹之痛,開始接一些小規模的設計案。

  而實情是,徐靜遠糟透了。

  她被仇恨啃蝕,失去理智。沒有人有辦法開導她,將她從黑暗深淵救回。

  章曉陽失眠,苦思對策,如何讓徐靜遠放棄荒唐的殺人計劃?

  徐靜遠啊,我該怎麼幫你?

  你既是我的恩人,又是我情敵。你既是我的朋友,又是我最嫉妒的存在。捨下你任你去墮落自毀,見死不救,我感到有罪。善待你,卻又被你扎得傷痕纍纍,我何苦?

  世事何等諷刺?

  徐靜遠的不幸,成就了她的愛情,令她長久來的暗戀成真。而當美夢實現,她擁有渴望的愛情,煩惱沒少,反而更苦、更惶恐。

  擁有,怎麼會變成一種負擔?比當初單純羨慕著,壓力更大,心情更沉重?

  程少華是存心惹她生氣嗎?

  四月,第一次見面交房租,徐靜遠就後悔了,她選錯房客。

  程少華是肉身人,機車骨,配有超強煩人本事,這一向把人當空氣的徐靜遠,不得不跟他廢話。

  他依約,準時抵達咖啡店,乖乖奉上租金。

  然後,當她收了錢,起身要走,他卻不疾不徐吐露兩字。

  「且慢——」

  我還暫緩例!徐靜遠愣住,哪來的文藝腔?

  程少華說:「客廳燈管壞了,不會亮。」

  小事一樁,徐靜遠說:「買新的換,收據帶來,下次繳房租時扣掉。」

  「沒辦法。」

  「沒辦法?」

  「我不知道要買什麼燈管。」

  「拔舊的燈管去五金行請老闆比對。」

  「沒辦法。」

  「這還沒辦法?!」

  「我不會換燈管。」

  「你是男人嗎?!」她怒斥。

  他嘖一聲,頗為不屑地。「都什麼世代了……還性別歧視。徐小姐,你很落伍喔。」

  「你該不會要我為了區區一根燈管,大費周章跑去幫你換吧?」

  「你是房東啊。」講得理所當然,然後得意地看她臉色鐵青。

  程少華從不知道繳房租竟成了這般賞心悅目事。自上次車站一別,他便對這人前逞強,人後啜泣,性情矛盾的女房東,產生好奇,或者,更明確的說,是產生興趣?

  所以他跟郭馥麗說以後由他繳房租,所以,每個月十號令人期待。所以當客廳燈管壞了他不讓潘若帝換。對惜字如金的徐靜遠,他只好藉燈管壞了一事跟她攀談。瞧,她今兒個不得不和他說了許多話,因為生氣,那雙漂亮眼睛也不得不直視著他。

  在她怒騰騰的注目中,程少華真有存在感啊。

  「程先生的室友都不會換燈管嗎?」她鄙視的口吻只差沒說他們是一群廢物。

  程少華斷不是省油的燈,他明快道:「這樣吧,我請水電工來家裡換燈管,費用你付。」

  「就為了一根燈管?!」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水電工外出服務要收出工費的,一根燈管才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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