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程少華臉色鐵青,跑過來,喘得要命。「幹嘛來了又走?」他啞著嗓子罵她。
「你不是在喝粥?」
「你就不能等一下?」
「幹嘛等?有美女伺候就夠了,不打擾,掰。」
「你——」程少華頓住,忽明白了,他轉怒為笑,揉著徐靜遠頭髮。「你吃醋。」
徐靜遠揮開他的手,又走。
他抓住她的手,拉她過來。
「喂!」他喊。
「幹嘛?」
「對病人要溫柔。」
「嗟。」徐靜遠甩開他的手,又走。他忽地整個身子往她身上靠,硬掛在她肩側,害她走不穩。他很重,徐靜遠抬手擋,要推開他。
「我頭暈。」他苦道。
「走開。」
「咳,完了,我要暈倒了。」
「喂!」可惡欸,徐靜遠趕緊攙好他,他笑了。
「去你那兒吧。」然後很搞笑地裝起小鳥依人,蹭著她、偎著她。「記者一直上門騷擾,我都不能好好養病。」
「我那裡沒有排骨粥。」她口氣還是很硬,心卻一陣暖。那句「去你那兒吧」,把她的怒火瞬間弭平。
「沒關係,沒排骨粥無所謂,有排骨精就好了。」
「你說什麼?!」
他哈哈笑,摟著她的腰。「長胖點吧,都沒有肉讓我掐。」
「什麼啦。」徐靜遠推不開他,不得不扛住他走。這樣走很困難欸,他很賴皮喔。
「徐靜遠,下次來之前先給個電話。」
「是,讓你有時間把女人支開。」
「吃醋呴,快承認吧!我不會笑你的。」他顯得很樂,徐靜遠一使力,將他推開。咻。他立刻黏上去,手也纏上去,身子也貼上去,活像甩不掉的牛皮糖,真搞笑欸。「別這樣,別氣,你聞聞,你快聞聞看。」
「聞什麼啦?」
他竟拉開衣領,把她的頭往胸膛按。
「變態欸。」她大叫。
他大笑,解釋著。「我一聽你來,嚇得奔進浴室沖澡。唉,我躺了兩天,發燒,又流鼻涕,全身臭酸味,怎麼好意思見你。」
「你就好意思見那個女人。」
「不一樣,莞鈺是朋友嘛,你是我親愛的啊——」
這下她的怒火,當真是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靜遠——」他又整個人從她身後,猴在她身上。「我太虛弱,走不動,你背我吧。」
「不要鬧了,這樣我沒辦法走路。」
「你扛我吧。」
「你很重欸,你有病。」他到底怎麼回事?好反常,一直撒嬌,一直黏過來。
「我是有病啊,我喉嚨痛流鼻涕,我病人啊。」
唉。
她放棄掙扎,脖子被他圈住,他掛在她身上,她只好近乎用馱的那樣背著他走。她忍不住笑了,他生病時,原來很幼稚。
她說:「你去我那裡,家裡的排骨粥怎麼辦?」
「我不想吃排骨粥,我想吃小米粥,弄給我吃好不好?」
「我不會煮小米粥啦。」
「你可以買啊,前面、前面有一家餐廳有賣,我們買了再去你那兒。」
「我那裡很小,你在那裡沒辦法好好養病。」
「我知道,你沒良心也不是一、兩天了,你是怕被我傳染。靜遠,做人不可以這樣,要講義氣。共患難的時候到了,你可不要撇下我啊!做人要有道義啊,我這殘軀,好歹也提供你不少歡樂時光啊,人要感恩啊!帶我走帶我走——」
她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是怎樣啦,扯很遠欸。
第15章(1)
於是他們買了小米粥,搭計程車回徐靜遠的住處。
在停車場時,收費亭裡坐著老闆汪大吉,見她帶男人回來,大聲嚷嚷地:「呦呴,交男朋友了啊?」汪大吉就是這樣,口無遮攔。
「看清楚,他是女的。」徐靜遠的回答也很霹靂,程少華笑到差點躺平在地。汪大吉的反應也很妙。「女的女的喔,我很開放的,我尊重同性戀。」果然是世外高人,別看這小停車場當收費員很沒出息,能有個這樣開明的老闆,實在難得,是很幸福的閒差啊。
程少華這才明白,為何徐靜遠能在這兒窩久久,這真是個適合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徐靜遠打開房門,忽想到桌上堆著關於程少華棄養風波的報章雜誌,怕他尷尬,她衝過去要將那堆報紙全塞進抽屜內。
程少華看她手忙腳亂地,他笑呵呵。「幹嘛?幹嘛?我無所謂啦。」他走進來,坐床上,竟洋洋得意道:「原來你這麼關心我的事。」說完,招她白眼。
他翹起二郎腿,大爺兒似地喊。「我好餓,快,我要吃小米粥。」
還以為程少華會跟她解釋一下棄養的事,替自己辯解幾句,想不到他這麼無所謂。
程少華也以為徐靜遠多少會追問棄養一事,質疑他的人品。想不到,她也隻字不提。
他們倆也夠妙了,她不問,他不說。他不說,她更不提。好像不關心彼此吧,還是……太關心反而不願莽撞地提問,就怕刺激了傷心事。
她拆開塑膠袋,拿了碗,倒小米粥,放湯匙,遞給他。
「啊。」他張嘴,她怔住。他指著嘴巴。
「我病人,你要餵我。」拿湯匙,遞給她。
「沒手嗎?自己吃。」
「你沒看見我臉色慘白嗎?我很虛弱。」
從剛剛就一直強調他虛弱,是有多虛弱啦!她瞪他。「沒虛弱到拿不動湯匙吧?」
不理他,她坐下了。
「有這種女朋友嗎?」
「不吃嗎?不吃還我。」
「我吃我吃。」他捧起碗,舀粥,慢吞吞吃。
徐靜遠坐在桌前,托著臉,看他吃。
他吃完,放下碗,又說:「給我水,我要吃退燒藥。」
「喏。」她拿杯子給他,水壺就在他旁邊。「自己倒。」
他笑出來。「是。」拿杯子,自己倒水,自己吃藥。吃完藥,倒床上,又呻吟著求她。「來,幫我脫上衣,這裡沒冷氣,我很熱,我要睡一下。」
「別使喚我,讓你進來睡已經夠好了。」她不太適應對他越來越好的自己,感覺她會越來越軟弱。
「我真可憐,生病了還被虐待。」他哭夭幾句,躺平,摟著枕,蜷著身睡了,只差沒流下兩滴淚了,他可以表演得更可憐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