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相處一輩子的,總要找個喜歡的對象,不能娶進門了,發現不合適,回頭把人丟了吧?」外公在世時就想他成家立業,卻怕發生像母親一樣的事,指了個混帳壞了一輩子,便放手讓他自己作主,這麼多年下來,讓他有過不一樣心思的人,卻急著逃離開他,不計任何手段。他無奈一笑,緩緩搖頭。
「沒有長輩催促,這事我不急。」
陸長興這話一語雙關,在場誰聽不出來,只能笑笑地把這件事揭過去。
「哎喲,說了這麼久,還沒聽到陸二公子來跟陸大人打聲招呼呢。」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引得眾人齊齊望向廂房內某個位置。
坐在最外側的一名儒生變了臉色,藏不住不情不願的樣子,勉強起來行了個禮。
「陸大人。」
「不敢。」陸長興隨便地擺了個手,看著陸隨的兒子面上一點喜色也沒有,心裡是無限快意。他根本不喜歡公子哥兒的聚會,全是為了膈應陸隨兒子才來的。
瞧,看到他連裝個樣子上來熱絡幾番都不會,還博什麼賢名呢?只怕在別人眼裡,陸揚的行為正好驗證了南國公一家聯手排擠他、恨不得抹煞他身份的事實。
「陸大人既然到了,我們這就開宴吧。」秦王世子先讓諸位安座,拍了兩下手宣宴,這回他主持宴席,得負責帶帶風向,擺宴的時候,就順勢把這回的主題掀了出來。
「這次我們來談談國本。國以人為本,那人以何為本?不知哪位願意拋磚引玉?」
「若各位不嫌棄,就由在下先來吧。」陸揚等這時機很久了,秦王世子手還沒放下,他人就先站起了,誰好意思再駁他的話?便笑著讓他開始。
陸揚清清嗓子。「國家以百姓為本,百姓以食衣住行為本,要得衣食必先勞力。勞力者,當以時節為——」陸長興躺靠在椅背上,專注地聽著陸揚發表高見,越聽心裡越歡喜,陸隨怎麼生了個這麼沒腦袋的兒子呢?這麼認真不怕別人笑話嗎?家裡怎麼沒人提點他?
在場的人無一不是日後要承爵的,走尋常的科舉之路,根本就是浪費時間,考上了,背後還會遭人腹誹搶位什麼的,辦論策會不過是為了彰顯他們這群人跟文官一樣忠君愛國,並非單單靠祖蔭而已,哪裡有時間去傳別人什麼賢名?要從文人口中傳出賢名才是賢名呀。
偏偏陸揚覺得跟一群尚無功名的文人交陪是件自降格調的事。他是誰?南國公的兒子,未來要承爵的,只有被巴結的分,難怪到現在他跟他娘還在原地踏步,離世子之位一點進展都沒有。蠢,當真太蠢了。
毫無懸念的較勁真無趣,只有在看人笑話時會開心點,過招的時候一點樂趣都沒有。其他人也是一樣,下一步都被他七七八八,只有沈清次次他意料之外,只可惜她出現的時間太短,一點都不過癮,要是時間能倒流,他一定會在她投河的當下,動員所有鎮江分舵的人員打撈!
這兩年過得實在太平淡、太無奈了,果然吃上了好東西,心頭就會反覆惦念著,這沈清……留下來的餘毒真厲害。
「這就是我的淺見,敬請諸位指教。」陸揚得意地看了陸長興一眼,每每出席論策會,也沒聽他發表過什麼意見,漕運使的功績,八成是他屬下的智慧。
陸長興明白他眼中的不屑源自何故,心裡想笑。他有官職在身,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有^話肚子裡明白就好,決計不能在外人面前顯露出來。陸揚這等性子,以後真要站到朝堂上,被言官參個幾本是必然的,怕是怕以後被人推到風口浪尖當替死鬼,死了還不知道原因呢。
欸,怎麼辦?他還挺期待的。
輪著大夥兒都說了幾句對於國本的看法,到了陸長興這邊,就見陸揚像要看他笑話似的,脖子拉得老長,好像在看大人手中糖飴的毛孩子,再次逗樂了陸長興。
「漕之所運,為國之本。」他只說了這句話。
從糧食、布疋、瓷器,一路到軍需、馬匹、牛羊,漕運都有經手過,所以漕運事務必萬分小心,說不定一耽擱,就是幾千幾萬人的事。
「陸大人所言甚是,這要深究,當中恐怕還有許多學問。」秦王世子如此說道,眾人都是論策會的老面孔了,豈會不懂這就是不要深究的意思,陸揚只能摸著鼻子,把話吞了回去。
「陸二公子別失望,會後有興趣,留下來深論便是。今兒個我還安排了其他節目,一併為陸大人接風洗塵,大夥兒不要客氣。」秦王世子側過身對陸長興說:「你可能會覺得我多此一舉,不過集玉閣的老闆向我推薦時,我確實第一個想到你。你也別想太多,真看上了,儘管帶走,算我的;沒看上眼,就當雨落屋簷,咚的一聲就沒了。」
「喔?」陸長興挑眉,不是很感興趣,集玉閣什麼底他還不清楚?他送給戶部員外郎的四名男侍就是集玉閣調教出來的小倌,當然這是檯面下的生意。
「集玉閣的嬤嬤們養了批瘦馬,個個身形曼妙、色藝雙絕,我讓閣主挑了幾個頂尖的,獻舞一段。」秦王世子拍了兩下手,撤宴上茶,同時廂房內用來罩住露台的布幕唰地被人從中拉開,才知道布幕後面的露台早已向外擴建成戲座,欄杆搭得跟鳥籠似的,護得住台上戲子,卻擋不住由外灌進來的涼風,這裡有七層樓高,風勢更強。
要在這等風勢下獻舞,一個失誤就是獻醜了。
陸長興長指輕叩著小廝端上來的蓋杯茶,不像眾人那般期待瘦馬的成色,易地而處,十次聚會有十次主人家都會安排姑娘們在他面前晃過來晃過去的,明示暗示任他處置,嚼蠟都比這有滋味多了。
反正看一個跟看一百個都一樣,模樣或許不同,可性子都一般無趣得緊,他真的提不起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