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平時的習慣,她應該才剛出去吃飯沒多久。
他猜想,在附近繞一圈,或許可以找到她。
於是,他沒考慮太多,轉身就走了出去——壓根兒把那杯不怎麼好喝的咖啡給忘在茶水間裡。
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嚇得蘇鶴璇差點奪門而出。
何本心就這麼大剌剌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真感謝你習慣一個人吃飯。」
「欸?」她從震驚裡回神,「什、什麼意思?」
果然,他猜得沒錯,他在一家素食自助餐裡找到了她的身影,看來似乎是剛夾好菜的樣子。
時間算得剛剛好,她找了位置坐下,他則佔了她對面的空位。
「你到底想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他開門見山,她傻住。
就這麼一句話,蘇鶴璇瞬間懂了,這不是一般的偶遇、不是碰巧在吃飯的時候遇到同事……而是專程來找她說清楚、講明白。
「我沒有——」否認像是本能。
「別跟我睜眼說瞎話,」他卻不留情面地打斷了她的話,道:「我都這麼直接了,你就別對我迂迴了吧。」
當下的他,少了平時慣有的溫雅微笑,而是板著一張臉,氣勢凌人。她從沒看過這樣子的何本心。
說她是嚇呆了也好,總之她就是愣在那兒,毫無反應。
「不想回答?」他開始試探答案,「還是你其實很想逃出去?」
她點頭。
「……你真誠實。」他苦笑了聲,道:「既然這麼誠實,為什麼又想否認你躲我的事?」
她又搖頭了。
「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真的……」老天,她覺得自己快窒息了,她怎樣也沒料到會出現這一幕,以致根本毫無心理準備,「我真的不是刻意要……迴避你。」
他苦笑,不是刻意就已經是這種程度了,刻意了還得了?
「也許你覺得你掩飾得很好,但我可以告訴你,你技巧超爛,辦公室的每個人都看得出來你在迴避我。」
她靜靜的沒說話,他似乎也早就預料到她的沉默。
「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原因出在哪。」他自顧自地繼續道:「不如我們就把話講開吧,別讓其他人再瞎猜了,好嗎?」
她啞口無言,低著頭,心慌意亂。
那天的事只是導火線,其實更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讓她有些困擾。
一方面,他無疑是公司裡最優秀的上司,他雖然嚴苛,卻從不虧待下屬;可另一方面,他卻也是被她深藏在甕底的心上人。
尊敬,愛戀。
她如何能在愛戀他的同時,卻又不失專業地在職場上尊敬他?她做不到,真的太難。
前些日子,他到她的位置上,坐在她身旁,簡單示範了一些外掛的操作,整整一個小時的教學,她根本記不住幾句話。
她的大腦完全被荷爾蒙支配。
天,她好厭惡這樣的自己。所以,她逃開了,無法抗拒。
「說話。」他逼她。
「……好。」
她說了「好」,要把話講開來。
但是,坦白說,怎麼開始、從何著手?她毫無概念。心結長在她身上,他看不見、摸不著,如何能解?
「你真的很在意那天晚上的事?」
「其實也不算在意……」
「不然算什麼?」
她靜了靜,像是經過了極為困難的掙扎,才總算啟口,「見到你,我就會想起來;想起來了之後,我就會覺得很……很尷尬。」
想起了什麼,她沒有明說,也許是那聲聲嬌吁,也許是她自己的夢境。
「難道我就不會?」他歎了息,低下頭,盯著桌面一會兒,道:「你會有的情緒,我也一定會有?,但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每天都會碰面,你得克服它,不是嗎?裝傻也行啊。」
她苦笑了笑,看了他一眼。「可是我會臉紅,你不會……」
他愣住。這倒是。眼前的女人早已面紅耳赤,而他居然從來沒想過這一點?「就算我想裝傻也沒用,」她抿抿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我的臉、我的耳朵,裝傻不來……」
他抹抹臉,突然有股罪惡感。
他氣勢洶洶的找她幹麼,他應該去找肇事者算帳才對,沒事把辦公室當摩鐵幹什麼?他同時也責怪自己,為何要帶她踅回公司?為何偏偏是那一天?
「所以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無語。
「無視你的迴避?還是無視你的臉紅?」
其實兩者都很難被無視。第一,被她迴避的感覺並不是那麼好;其次,是一見了她臉紅,便能意識到她想起了什麼……這太糟糕了。
不行,他得冷靜一下,事情不會無解的。
「你先吃點吧。」於是他指了指她盤子的飯菜,「抱歉,臨時這樣子直接來找你,因為這事情實在困擾我太久,我才會這麼——」
話未說完,他卻噤了聲,因為他發現她拿起筷子的手在微微發顫。
他愣住,心頭猛然抽疼了下,不捨的情緒來得令他毫無招架之力。
彷彿是直覺,他想也沒想地,伸手握住了她那發顫的手。
她嚇了一大跳。
「……你很怕我?」
「呃……那個是……」她聲如蚊鳴,「只是緊張……」
他突然有了自覺,收手。「我懂了,我在這裡你不能好好吃飯。」說完,他作勢就要起身。
「不是那個意思!」她情急,腦袋什麼也沒想,伸手就拉住了他的手。
他因她的舉動而有些意外。
蘇鶴璇亦被自己的行為嚇到,她趕緊收手,結結巴巴地道:「我是說、你待在這裡沒關係,不會影響我吃飯……呃,當然,你要去吃飯也是可以,你應該也還沒吃飯,不是嗎?還是你要吃吃看這一家的菜?」
「我不餓。」他僅淡應了一句。
她希望他留下來。
希望他坐在這個位置上,陪她。
不知怎麼的,何本心就是隱約感覺的到這樣的需求。即使他的存在可能讓她消化不良,或是噎死、或是窒息……可她卻還是希望他留下。
第7章(2)
他忍不住笑了。心裡那股淡淡的喜悅像是一顆融化的冰糖,甜意頓時在他心裡擴散,慢慢地蕩漾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