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鬼東西?」
「自己去Google,我懶得解釋。」
「小氣。」
兩個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像是同事也像朋友,直到何本心付了帳,提著早餐先行離去。
蘇鶴璇好羨慕陳彩佑,不但可以自在地與那個人攀談,聽說他倆現在還在同一個專案裡共事。
再看看她自己,別說是共事的資格了,她連點頭打聲招呼的勇氣都沒有。
記得她剛來報到沒多久的時候,有一天下班時,她在電梯裡遇上他,而且電梯裡就只有他們倆,像是禮貌性的,他給了她一記微笑。
當時,她緊張得幾乎快要窒息,她不斷在心裡掙扎著——怎麼辦?要主動打招呼嗎?他會記得我嗎?我要趁機跟他說雨傘的事嗎?不對,提起傘的事情太詭異了,哪有人會為了一把雨傘而擠進這家公司?會被人家當成神經病吧?
最後,她還是沒能主動說出那句,「嗨,你記得我嗎?」
她想他是不記得她了。
「妹妹,你今天要吃什麼?」
老闆娘招呼了她一聲,她如夢方醒,這才想起自己根本還沒點餐。
「原味蛋餅和豆漿,謝謝。」她很直覺地挑了那個人的最愛。
「要冰的還熱的?」
「熱的。」
「你臉好紅呢。」陳彩佑突然開口道。
「嗄?」她作賊心虛,嚇了一跳,頓時語無倫次,「那、那是因為我站在這裡,有熱氣會吹到我臉上……」
「是嗎?」陳彩佑瞇起了眼,擠到了她的前方,「騙人,哪有?我吹到的還是冷風啊。」
她無法反駁。
「嘿嘿嘿……我知道了,」見狀,陳彩佑露出了不懷好意的詭笑,「一定是被剛剛那個人給電暈了齁?你在偷偷想什麼壞事?」
「我哪有!」
「這麼凶?肯定有鬼。」
「沒有!你少亂說。」
「欸,幹麼那麼介意?公司裡被他直視的女人,很少不臉紅的,」陳彩佑說得理所當然,「哦,還有啊,偷偷跟你說,也是有很多男員工會對他臉紅,所以你就大方承認沒關係啦。」
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你自己呢?」
「啊?」
「被他盯著時,你也會臉紅嗎?」蘇鶴璇不甘示弱,發動反擊。
「我?」沒想到陳彩佑哼哼兩聲,撥了下長髮,道:「開玩笑,我是什麼樣的人物?只有男人會對我臉紅,我才不會有那種純情又可愛的反應咧。」
「……果然是妖女。」
「什麼?」
「沒事。」
「我聽到了哦。」
當何本心把車停在便利商店前的時候,他注意到門口那把鐵灰色折疊傘。
那把傘的顏色是很特別,但也不至於是獨一無二的程度……所以,只是巧合嗎?還是那真的是「他的傘」?
他想起了夏天的那件事。
他還記得那天他開了一整天的會,從早上九點一直開到了下午四點。中場休息時,他說他腦袋不怎麼清醒了,想出去透透氣。
於是,不顧外頭是否正下著傾盆大雨,他拿了把傘,就這麼走出了辦公室,在附近閒晃了大約十五分鐘。
他便是在折回公司的時候,發現了那個女孩子。
那女孩的背影很瘦小,還被這場豪大雨淋得一身濕,她背對著他,望著天空,整個人彷彿被一團低氣壓給籠罩著。
他想,她那一天肯定也過得不是很好吧?
只因為這個毫無根據的猜測,他走上前去,把自己的傘讓給了她,還謊稱這把傘是別人給他的。
想想,他根本不記得那女孩的長相,薄弱的印象中,那女孩戴了一副黑框眼鏡,頭髮齊肩,是個瘦瘦小小、又極度容易臉紅的小女生。
不知道她後來過得怎麼樣?
說來也好笑,這段記憶他其實早就拋到腦後了,若非今日看見了那把一模一樣的雨傘,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想起這件事。
突然,副駕駛座邊的車門突然打了開來,一抹身影擠進車內。
何本心自回憶裡抽離,思緒回到了現實,他瞥了坐上車的男人一眼,輕笑了聲,道:「雨這麼大還不撐傘?耍什麼青春?」
「什麼青春?」歐陽昭皺了眉。
「還是你要我說耍浪漫?」
「你瘋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雨珠,話鋒一轉,問:「你約房東了沒?」
「是房仲,不是房東。」
「管他是誰,有人開門就好。」
「嗯,約了。」
「OK,那走吧,快去快回,我還得回來公司。」
「還要再回來啊?」聽了,何本心冷笑了聲,發動了引擎,「嘖,你這工作狂,老闆到底是付你多少錢?」
「這是原則問題。」
「不,是你有病,老是想做更多,都不怕過勞死啊?」
他們兩人,一個是硅谷回來的工程師,做事一絲不苟,既有效率又有條理;另一個則是意大利回來的設計師,做事隨興不羈、奔放脫序,卻每次都能交出令人驚艷的成績。
他倆是在歐洲的一場博覽會上相識的。
作風大相逕庭的兩人,一開始確實是處不來,可日子久了,摸清了彼此的個性,倒也培養出了「英雄惜英雄」的心情。
十幾分鐘的車程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棟位於內湖區的辦公大樓,赴約的房仲是個很年輕的男人,感覺上像是剛退伍的小鮮肉。
辦公室的空間不大,頂多容納十人。但無所謂,歐陽昭本來就喜歡小型團隊,因為他相信——人愈多,意見愈多,麻煩也就愈多。
房仲的態度相當積極,一下建議這裡可以當成會議室、一下推薦那裡可以作為休息室,一下又說角落的空間用來當茶水間很適合……
「不好意思,」何本心突然打斷了房仲的吱吱喳喳,「可以讓我們單獨談一下嗎?」
房仲頓了下,隨後擠出一抹生澀的傻笑,道:「好!沒問題,我出去外面打通電話,有任何需要馬上叫我。」
說完,對方識相地迴避了。
何本心則收回了視線,盯著歐陽昭一會兒。
「幹麼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歐陽昭奇怪地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