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到他這兒便可,不管是究責還是報應,都由他受。
區得靜對著夏就贏道:「給個數目吧。」
夏就贏一愣,「什麼?」
他冷冷地撇唇,「你不就是來要錢的嗎?」
是,她確實是來要錢的,只要開個數目,他點頭給了,她便也大功告成,可是他那冷漠輕率的態度讓她相當氣惱,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區家該負起道義責任嗎?
「你這態度實在太過分,」夏就贏氣呼呼地道:「你把人命當什麼了?」
「人死不能復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幸運。」區得靜說道:「既然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實,也無法彌補他們的損失,那麼接下來就只有賠償的問題了。」
夏就贏瞪著他,沒錯,他這麼說確實很實際,可實在實際得讓人覺得很冷酷,甚至冷血。
「賠償加上喪葬費,給個數目吧。」區得靜依舊面無表情,「只要合理,區家一定給。」
這錢他是肯定要給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祖母能稍稍心安。
「有錢了不起嗎?這就是你區家面對兩條人命的態度?」夏就贏難以接受地道:「你可知道郭家的兒子是家中的支柱,一家老弱婦孺全仰仗他生活,如今他死了,你竟然……」
「夏姑娘。」區得靜聲線一沉,打斷了她。
迎上他冷肅且毫無情緒起伏的黑眸,她的胸口一緊。
「我想你弄錯了,於情、於理、於法,殉情都是他們的選擇,並不是我區家逼迫他們,區家何罪之有?」
「這……」可惡,他說的一點沒錯,教夏就贏不知如何反駁。
「再說,」區得靜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說郭家兒子是家中支柱,既是一家老小唯一的依靠,竟還為了小情小愛走上絕路,這不只愚昧,還不孝。」
「你……」這人說起話來機鋒百出,頭頭是道,教向來伶牙俐齒的她也無力回擊。
「解決困難的路有千百條,他們卻選擇了最愚蠢、最損人不利己的一條,怪誰?」
他一說完,周適才一改方纔的不安和不知所措,一臉亢奮得意,只差沒伸出大拇指。
夏就贏氣恨的瞪著他,虧他生得一副好皮相,沒想到心腸這麼惡毒。
「既然你不肯說要多少錢,那就快走吧,我祖母年事已高,你休要再來打擾。」冷冷地丟下話,區得靜旋身走進府裡。
夏就贏氣呼呼的返回家中,黃娘一見她回來,立刻迎上前去。
「贏兒,沒發生什麼事吧?」黃娘略顯不安地問道。
「有事。」她在桌旁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下。
「有事?」黃娘疑怯地又問:「什麼事?」
「我碰到區家當家的了。」她說。
「區得靜?」
「就是他。」一提到他的名字,夏就贏忍不住劈里啪啦的批判起來,「我真沒見過他那種冷酷又冷血的人,兩條人命讓他說得像是兩條黃瓜似的,真是氣死我了!」
黃娘還沒搭腔,她又氣得再罵道:「要區家給郭家一筆安家費,還不是順便幫他們區家消業障,沒想到他竟然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我看他根本是血沒淚的烏賊!」
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黃娘不自覺皺起眉頭。
「贏兒啊,」黃娘拍撫著女兒的肩,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就不要再去區家鬧了。」
「鬧?」夏就贏眉頭一擰,「娘,我不是鬧,我是爭個理。」
黃娘蹙眉一歎,無奈地道:「娘知道你是仗義,但區家可不是尋常人家,不只跟官府關係密切,又熟識五湖四海的各路人馬,要是惹惱了他們,恐怕他們會找咱們麻煩……」
「娘是說區家有惡勢力?」夏就贏目光一凝,「過往他們都用惡勢力欺負人嗎?」
黃娘一聽,急忙搖頭又擺手,「不不不,那倒不曾。」
「那娘為什麼說怕他們會找咱們麻煩?」
「我只是猜測,區家畢竟不是尋常商賈。」黃娘又道:「區得靜未及二十便一肩扛起區家家業,走南闖北,肯定熟識不少咱們意想不到的人,要是你去招惹他們,就算他們不跟咱們計較,也難保不會有人幫他們出頭。」
見黃娘一臉憂心,夏就贏稍稍冷靜下來,不是因為她怕事,而是不想黃娘擔憂。
「娘,」她輕聲一歎,拍了拍黃娘的手背,「我知道分寸,您別擔心。」
黃娘笑看著她,神情稍微輕鬆幾分,「那就好,娘知道你懂事。」
想起那個冷冰冰的區得靜,夏就贏忍不住好奇。「娘,那個區得靜是個什麼樣的人?」
「區得靜啊……」黃娘微微一頓,接著娓娓道來,「他是區老爺的獨子,十幾年前區老爺過世,區家便由他當家,他雖然年輕,但在商場上卻表現得像個老江湖似的,冷厲又練達。」
「他今年幾歲了?」
「今年應是二十有九。」黃娘回道。
「我聽過有人提到區家有人會克妻,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解地又問。
黃娘歎道:「區得靜的兩任妻子都死了。」
「兩任妻子都死了?」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夏就贏肯定要懷疑他在詐領妻子的高額保險金。
黃娘點點頭,「第一任妻子婚後三年才懷上孩子,可是因為難產,一屍兩命,隔了不到兩年,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聽說兩人感情不睦,妻子經常往外跑,後來在城郊摔馬傷重不治。」
「這麼慘?」
「可不是嗎?」黃娘輕歎一聲,「就因為這樣,大家都謠傳他克妻,從此之後也沒人敢冒險將閨女嫁進區家。」
夏就贏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就是因為這樣,區太夫人才會以高額的聘金誘使老葉將女兒嫁到區家吧?」
「肯定是的。」黃娘溫柔地笑看著女兒,「話說回來,那是老葉貪財,要是我,再多的聘金我都不會將你嫁給克妻的男人。」
夏就贏唇角一掀,心卻莫名的一沉。
原來在區得靜的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呀,難怪她覺得他那個人冷冷的,身上沒半點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