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不確定朱家發生了什麼事,但在朱品言被暗害後卓海棠已經確認,朱家有人不想讓他回去,為此不惜殺人,如果讓朱家人知道朱品言已死,那不就如了那人的願?
一想到朱老爺信中所說要照顧朱夫人和大小姐,好像已經預示到朱家會落入他人手中,這已是對朱品言最後也是唯一的期望,而最後他們卻什麼都沒能做……
朱品言最後也沒有到達自己出生的地方,更沒能見自己生父最後一面,如果再辜負了生父一生唯一所托,九泉之下又如何去見朱老爺?
卓海棠當機立斷,心下一計,起碼要揪出那個禍害朱家的黑手,讓朱夫人和大小姐免於再遭其毒害。
如果朱品言不僅沒死,還很健康地回到了朱家,那個黑手一定會指出朱品言是假的,而知道朱品言相貌的人只有朱老爺一人,那人又如何能知?只能是那個一直在調查朱品言的人,才會對他的事知道得那麼詳細。
打定主意,卓海棠表現出了異常的冷靜,用讓周連傅無法拒絕的語氣叫他幫助她完成這個計劃,去做那個假的朱品言。
周連傅原本打算在那個早上和他們道別,從此各走各路,誰知道茶棚的偶遇,竟讓他的人生全部變了顏色。
為什麼就答應了她,他已經不想再去深究了,可能是身為一個人的道德感,可能是對朱品言的命運心生惋惜,總之聽完卓海棠的計劃,他竟然只是淡淡地點了下頭。
那天,他們在太合鎮外的樹林裡葬了朱品言,卓海棠對著那面無字的墓碑,說她一定會回來,接他回朱家。
思緒被那扇漆紅的大門開啟聲打斷,周連傅見出來的家丁和卓海棠說了些什麼,然後兩人一同朝他這邊看了眼,那家丁頓時變了個人一樣,飛速地跑進了宅裡。
卓海棠走回來,對他笑了笑,問:「準備好了嗎,朱少爺?」
那笑容裡有著絲犯罪者的義無反顧,周連傅也對她回以一笑,他如今孤身一人了無牽掛,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或許老天留他這條命也就是為此吧。
兩人先後步入朱家,遠遠地正堂處已有一批人在家丁的帶領下趕了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約莫三十歲上下,穿著一身喪服,一看就知道是朱家現今管事的人。
那人大步跨到周連傅身前,激動地扶住周連傅的雙臂,說不出是哭還是笑。
「兄長,你總算是回來了!」
兄長?周連傅下意識地看陪在一邊的卓海棠,她不是說朱品言只有一個妹妹嗎,怎麼會多出來一個比他還要年長的弟弟?
「少爺,這是姑爺馮慶豐。」旁邊一個上了年紀的人替周連傅解了圍,那人也上下打量起他,不免一歎,「少爺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只是還是那麼瘦啊,這一別就是十五年,老爺一直在念叨著少爺怎麼還不到,留著最後一口氣就是想見少爺一面,沒想到啊……」說著不免老淚縱橫。
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一會,周連傅則只負責沉默,以顯示他的悲痛已無心跟人熱絡。
說了一會,眾人將他帶進正堂。
正堂中擺著朱老爺的靈位,看著這個陌生老人的靈位,周連傅心中並無起伏,只是點起香,替朱品言行了最後的孝道,心中感歎朱家這一老一少的命運。
他自己並不覺得什麼,但周圍下人都對這個傳聞中的「少爺」充滿了好奇,不知他們印象中的少爺應該是什麼樣的,但看著這個在自己生父靈前表現得異常平靜的男人,下人們不禁交頭接耳起來。
卓海棠敏感地注意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上去一把扶住周連傅,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推開她,反被她拉得更緊,他的一條手臂都被她抱在了懷裡。
「少爺,你一定要想開點,逝者已矣,老爺在天之靈也不想看你為他犯病,你看你臉色白得像紙,這一路舟車都沒停歇過,一副快悲傷過度暈過去的樣子,教人好不擔心!」
卓海棠巧妙地將他的平靜解釋成了震撼過後的大崩潰,周連傅立刻瞭解她的意思,但是……她也不用抱得那麼緊吧!他又不是真的虛弱到隨時會倒地,一個大姑娘家,怎麼能這麼大庭廣眾地賴在男人身上。
一想到他此時的臉色是「白得像紙」,周連傅強迫自己冷靜,刻意忽略胳膊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還很配合地原地晃了三晃,好把戲做足,叫卓海棠快點放開他。
「是啊,兄長的身體要緊,因為岳父大人的事,景冉也病倒了,現在你回來了就好了,以後朱家還要靠你呢。」馮慶豐適時搭話,口中的景冉就是朱品言的妹妹,朱景冉。
「不礙事。」周連傅微擺手,學著朱品言那文雅輕柔的說話方式:「很久沒回家了,一回來卻是這種場面,心情不免複雜,讓大家見笑了,家裡人都在嗎?」他問。
「都在啊。」馮慶豐答:「娘人在佛堂,平常不許人打擾,所以你回來的事還沒有通知她老人家,景冉受不了岳父去世的打擊病倒了,現在在房裡躺著養病,其他人都在這了。」
這麼說那個害死朱品言的人並不在這個家中?難道是卓海棠的分析錯了?但周連傅又覺得不太可能。
「兄長的心境我們可以理解,按說這個時候不應該提這事的,但是兄長這次回來應該不是接到岳父去世的消息,而是在那之前岳父就已派人送信叫兄長回來了。」
周連傅一愣,不明白馮慶豐的話是什麼意思。
馮慶豐撓了撓頭,看了看在場的其他人,似得到了大家的認同一樣,才勉強開口道:「不知兄長能否告訴我們,岳父在信中都說了些什麼?」
「這……」
「兄長不要誤會,我這麼問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是岳父大人去得突然,很多事都還沒有交待,現在大家群龍無首,只想著也許他跟兄長你會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