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邊,他恣意輕鬆,沒有禮教、沒有規範,所有不該發生的想法,聽在她耳裡都成了創意,連自己說出口都覺得荒謬的道理,經過她的解釋都變成思想先驅,超怪異,可她怪得……令人心喜。
不管如何,他還是幫兒子取了名——虞沐笙。
從他母親的姓,等毀了靖王府之後,他也會更名改姓,成為虞家人。
聽起來荒謬?可這才是他返回靖王府的目的,他要懲罰寵妾滅妻的父親,要夏嫵玫以命償命,她最汲汲營營的不就是爵位嗎?那麼,他就讓她空忙一場。
「阿檠。」鳳天祁把上官檠的注意力喚回。「父皇想知道,這東西你從哪裡得來的?」
回神,他衝著鳳天祁微笑,感激他的提醒,鳳天祁是個很懂得籠絡人心的男子,自從知道他和鳳天磷的交情後,便也阿檠、阿檠地喚起自己。
「稟皇上,微臣返京後,祖父便把母親和祖母的嫁妝鋪子交給微臣打理,這是微臣鋪子裡賣的小東西,微臣覺得有趣,便獻給皇上把玩。」
他的話,令皇上心頭敞亮。夏家教養出來的女子如何,他清楚得很,好勝爭強、野心勃勃,聰明俊秀再加上優越的門第,凡京城貴胄都想攀上這門親。
靖王專寵夏氏,京城裡知道的人不計其數,連世子的封號都落在上官慶頭上……身為兄長的上官檠,在那個家裡肯定辛苦得緊。
拿上官檠和上官慶相較量,皇帝失笑,這對兄弟如何能放在秤上相比?是天差地別啊。
上官檠被綁匪帶走十幾年能安然存話,足見他的睿智與膽識,返京後又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走上仕途,足見其不凡,雖然他被自己看上眼不乏天磷的穿針引線,但他若和上官慶一樣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他也不見得看得上。
若他有心與上官慶爭位,上官慶如何是對手?帶著試探意味,皇帝問:「論身世,你才是上官家的嫡長子,若非當年你無故失縱,必是由你來襲爵,如今……你是怎麼想的,說說,朕給你作主。」
上官檠淡淡一笑,皇帝會為他作主?不會的,夏嫵玫和雲貴妃可是同母姊妹呢,所以……這是測試?
拱手,他說得雲淡風輕,「鄉試之前,祖父有意幫微臣一把,微臣拒絕了,殿試後,岳父也曾提過任職一事,微臣一樣拒絕。」
上官檠的意思夠清楚了,他要的前程會自己爭取,不需要靠任何助力,爵位這種事,有本事接還得有本事保住,上官慶……能嗎?
這倒是大實話,否則那隻老狐狸的意思,定會教上官檠作出一篇四平八穩的好文章,在幾個監考官那裡透個氣,拿個二甲進士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上官慶走的就是這條路子,可上官檠卻作出那樣……令人驚艷也令人爭議的文章。
皇帝再三評閱,鳳天祁更是驚為天人,堅持與之結交,在位二十三年,皇上第一次反對主考官的意見,堅持欽點他為狀元。
皇帝與鳳天祁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寫著滿意,上官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至於上官家……皇帝微歎,這場富貴榮華能不能持續,得看他們怎麼決定。「朕明白了,下去吧。」
上官檠跪地謝安,鳳天祁看著他的背影,皇帝微微一笑,說道:「想去就去吧。」
「多謝父皇。」語罷,鳳天祁快步追上上官檠,往他肩上一拍,上官檠停下腳步。
「阿檠,可不可以幫個忙?」他搭起上官檠的肩膀,狀似親密。
「大皇子請說。」
「你那套不倒翁開始賣了嗎?」
「還沒,月底吧。」
「這兩日皇子妃心情不好,可不可以先勻一套給我,讓我去討好她?」妻子又懷上了,這是她的第三胎,前兩胎是女兒,這一胎她壓力很大,經常夜不成眠。
「行,今兒個我讓掌櫃的送一套到大皇子府邸。」
「多謝,要不……我這字還行,我給貴號寫個匾額,行不?」
「能得大皇子墨寶,微臣感激不盡。」
「幹麼這麼客氣,就這麼說定,日後,你鋪子裡要是又出了什麼好東西,可千萬別忘記通知我。」
「是。」上官檠應下。
鳳天祁心裡有底,交情這種東西得細水長流、點到為止,所以他沒有太逼迫人,只有恰到好處的親切、恰到好處的拉攏,話說完,一拱手,他轉身離開。看著他遠去的腳步,上官檠為鳳天磷憂心,與這樣的人作對,最後能夠全身而退嗎?鳳天祁是個會辦事的,在臣官間他的人緣和風評都相當好,幾句不經意的話,替上官檠的不倒翁加分不少,很快地,在京城裡造成一股風潮,不倒翁賣到缺貨,繡娘們日夜趕工,而紀芳也迎來第一筆分紅,不是贍養費。
過去,紀芳收上官檠的銀子收得半點不手軟,卻也一筆筆記得清清楚楚,全用在Jovi身上。
她很「明理」地說:「放心,以後清明節如果有需要,Jovi會為上官家的祖先盡一份力。」
聽聽,這是什麼話,可以拿祖宗開玩笑的嗎?
可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這個講法天經地義,於是上官檠對那個二十一世紀越來越感興趣,老是追著紀芳要她講解說明。
上官檠笑得像中樂透似的,考上狀元時,都沒這樣春風得意。
因為他懷裡有三百兩銀票,不多,但距離不倒翁開賣到現在,只有短短兩天。
紀芳老說:「做官得憑本事,做生意更得憑本事,這時代人人重士不重商,可你知道嗎?在我們那個時代,世界上最大的國家選出一個川普當總統,他就是個商人,川普當總統對許多國家元首只接電話不見面,可對世界上最有錢的商人可是見得樂此不疲呢。」
她說:「經濟是一切問題的答案,而能解決經濟問題的,往往不是政客而是商人。」
紀芳的話,讓他突然間覺得自己高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