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捷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心下竄起怒火,他衣擺一甩,步上前去,護在冉夫人面前,「夫人前來不知有何事?若是來喝茶也不是時候,天晚了,我娘要歇息了。」
「怎麼?」穆夫人斜眼看他,「剛封了個御書房行走,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裡?果然是邊關賤民的兒子,一朝得勢,目中無人,殊不知是錯把芝麻當西瓜。」
「芝麻再小,也是皇上的封賞,」穆子捷倒笑道:「對了,今後這府裡對我娘親的稱呼是否該改一改了?別整天姨娘、姨娘的,要稱冉夫人了,好歹我娘親也是皇上親封的三品淑人。」
「你……」穆夫人果然最忌諱別人喚冉夫人為夫人,因為夫人一向是她的專稱。「好你個穆子捷,無法無天了,看本夫人怎麼稟告你父親,讓他來收拾你。」
「此事就算父親來定奪也一樣,」穆子捷對四周僕婢道:「你們聽見了沒有?從今以後要喚姨娘為冉夫人,違者重罰。」
「好……」穆夫人不由得聲音發顫,「你等著,我馬上請你父親來!」
「大夫人好走。」穆子捷從容地道:「等父親來了再喚我,我和我娘親就不送你出門了。」
穆夫人氣得眉眼都變了形,帶著貼身嬤嬤衝出門,竟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何苦爭這個呢?一個稱呼而已。」冉夫人對穆子捷道:「只怕日後都不得太平了。」
「娘,」穆子捷道:「咱們從前處處退讓,又得到了什麼?她一不高興就拿你撒氣。還記得我十三歲那年,作了一幅畫送給父親,因為父親誇了我兩句,她就趁父親出門找藉口罰你在院中長跪,因此你滑了胎,否則我該有個弟弟了……」
「別說了,」冉夫人眸中泛起淚光,「陳年往事,不要再提了。」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害怕她為難你,裝出很沒出息的樣子,不與她兒子相爭。」穆子捷道:「可她何曾放過咱們?紫芍說的對,一味退讓是沒有用的,必須自己爭氣,變得強大,讓她不敢再欺負咱們。」
紫芍在一旁聽得呆了,雖然她知道這母子處境艱難,卻沒料到還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在同情冉夫人的同時,對穆子捷也有些隱隱心痛的憐惜。
冉夫人抬起頭,看向紫芍,不滿地道:「你這丫頭,我看你有幾分機靈,讓你去伺候公子,不是讓你教唆他。」
「紫芍說的沒有道理嗎?」穆子捷維護道:「娘,你仔細想想——」
冉夫人沉默了好一陣,最終吐出一口氣,「也罷,」她歎道:「事已至此,也只有撕破臉了。兒子,你今後在宮中唯有得皇上器重,咱們才會有好日子過,換句話說,你這肩上的擔子也變重了。」
「兒子不怕。」穆子捷篤定地道:「這些年的窩囊日子真的過夠了,只要能讓娘親揚眉吐氣,兒子一定會在御前有所作為。」
紫芍從沒見過這對母子的臉上出現如此堅韌的神情,一改往日的忍氣吞聲。她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起了幾分作用,但局面終究朝著她盼望的方向一步步扭轉,她心中甚感欣慰。
然而,她發現這欣慰好像不全是出自復仇有望,還有別的情愫摻雜在其中……
第六章 接獲消息心生希望(1)
紫芍本來以為定遠侯會幫穆夫人教訓穆子捷,然而那一夜過去卻平安無事,如此看來,定遠侯對穆夫人的蠻橫無理早就心知肚明,從前因為穆子捷不務正業,他不過趁機管一管兒子罷了,但現在穆子捷在宮裡得了差事,定遠侯面上有光,自然不會再縱容穆夫人胡鬧。
穆子捷到御書房當差後,極得蕭皇喜愛,因此紫芍也獲准每天陪他進宮,因為午膳要在宮裡用,所以需要她這個丫鬟為他打點。
但過了晌午,她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悠閒地在御書房外休息,只等穆子捷替蕭皇處理完公文,一道出宮回府。
管事太監也算寬容,會允許紫芍到附近的水閣去小坐,還會給她一些臨時充飢的果點。有時候趁著去小解的機會,還會在御花園裡偷偷逛逛,只要不逗留太久,不被人發現,倒也無礙。
她喜歡宮裡,每次進宮都像回到家一般。從小她也是天天進宮,在御學堂上學,下課後便到夏和的殿中小憩。若累了,懶得出宮,便在夏和那裡住下,兩人半夜一起偷喝花釀,聊著小心事,對著窗子數星星。
那些快樂愜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這日,紫芍正在偷閒,才繞過林蔭小道,打算往御學堂的方向去瞧瞧,忽然聽到有嗚咽聲。
她一陣好奇,在樹後停下腳步,卻見熙淳坐在前面的樹蔭處啜泣,隨侍的婢女正在勸慰。
「郡主,這宮裡人來人往的,若被瞧見不好,」婢女遞上絹帕給她,「有什麼委屈,回王府再說吧……」
「我就是覺得在家委屈,才進宮來出出氣。」熙淳忿懣道:「本以為皇后娘娘肯幫我,誰知道他們都不願理我。」
「皇后娘娘哪裡會管這件事呢,」婢女歎一口氣,「因咱們王妃是崎國人,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嫌棄嗎……總說咱們府裡沒規矩。」
「所以我真要嫁到那穆府去?」熙淳杏眼圓睜。
「王爺同意,王妃同意,聽說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十分贊成……」婢女答道:「郡主,咱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們總說疼我、寵我,可是我的終身大事偏就不順著我!」熙淳氣得咬緊了牙,「這是什麼道理?」
「說實話,奴婢很迷惑,郡主為何瞧不上那穆大公子?」婢女問道:「總不至於因為那日與穆府的婢女吵了一架,公主就刻意迴避吧?那是件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穆府氣焰囂張,你沒聽那婢女那日說的嗎?好像是我嫁不出去了,賴上她們大公子似的。」熙淳十指揉進掌心,「還沒怎麼著呢,就這樣詆毀我,若真進了他們家的門,指不定怎麼欺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