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北松王府出事後,柳娣子還住在這裡,只不過換了營生,從一個王爺的外室變成了暗門子,倒不如回到梨園去,正正經經地做回她的老本行。
第六章 接獲消息心生希望(2)
「今日沏的這個茶,名叫萬瀲紅,」入了廳堂,柳娣子親手給穆子捷端上香茗,「說是南邊來的新茶,公子且嘗一嘗。」
穆子捷聞了聞茶盅,又品了一口,答道:「極香,極淳。」
「聽說公子近日得皇上青睞,到宮裡當差了?」柳娣子問道。
「柳姊姊果然是消息靈通。」穆子捷道:「這麼快就知道了。」
「只不過是我這裡的茶,京中人人都喜歡喝。」柳娣子道:「正巧也認識了幾個宮裡的人。」
「柳姊姊這裡清淨,難怪人人都喜歡來呢。」穆子捷道,「像是我,從前也常常流連忘返。」
「公子日後事忙,恐怕也難有空了。」柳娣子道。
「姊姊聰慧,」穆子捷擱下茶盅,「今日我便是來與姊姊道別的,從今往後,估計很難再來探望姊姊了。」
柳娣子笑容微凝,臉上浮現依依不捨的神情。
「姊姊也知道我家裡的難處。」穆子捷道:「如今我娘只能指望我一個人,斷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胡鬧了。」
「原來公子只當從前是胡鬧……」柳娣子語氣中有淡淡的失落,「我卻當了真。」
「姊姊這個樣子倒像是捨不得我?」穆子捷依舊那般淺笑著,「這可怎麼好?」
紫芍在一旁聽著,心裡滿滿的不是滋味。這兩人打情罵俏,肉麻得很……
「你也知道,我待你與別人不同,」柳娣子鄭重道:「否則你不會親自來一趟,說這些道別的話。」
「只盼姊姊今後不會寂寞才好。」穆子捷輕聲道。
「寂寞倒是不會,」柳娣子歎道:「但要再遇上像公子這般有趣又懂冷暖的人,怕也難了。」
「姊姊放心,捷定不會忘了姊姊。從前我得姊姊照拂,每次不得回家的日子,就是在姊姊這裡打擾,」穆子捷承諾道:「姊姊今後若有需要,捷一定相助。」
「說起來……」柳娣子忽然憶起了什麼,「倒還真的有一件事情,想煩勞公子去打聽。」
「哦,什麼事?」穆子捷問。
柳娣子抬眸看了看紫芍,卻道:「公子今天帶了婢女來?」
「哦,」穆子捷答道:「這是我的隨侍,進宮也帶著,無妨,有話直說吧,她不會亂傳的。」
他把她當成自己人,沒有支走她,這讓紫芍有了些許喜悅。
柳娣子斟酌後問道:「北松王爺的那件事……可是令尊辦的?」
冷不防提到她的父王,紫芍在一旁聽得心中一緊。
「對,」穆子捷亦是一怔,「姊姊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不瞞公子說,北松王爺從前待我有恩,」柳娣子道:「此恩今生是無以為報了……我聽說北松王爺的郡主可能尚在人間,還請公子代為打聽一二。」
什麼?紫芍大為驚愕,霎時不安起來。她還活著的這件事,為何會有他人知曉?
「元清郡主尚在人間?」穆子捷亦是震驚又意外,「不曾聽聞啊,姊姊這是哪裡來的消息?」
「聽說沒有找到郡主的屍身。」柳娣子道:「我想著,或許還有些希望。」
「不過那夜混亂得很,或許混在丫鬟裡面……被火一道焚化了。」穆子捷唇間輕顫。
「不瞞公子,我與王府的管事嬤嬤相識,」柳娣子低聲道:「那夜她身中一劍,奄奄一息卻沒有死透,第二日被抬出來,扔到亂葬崗上,我本想去尋她的屍身好好安葬,誰料竟見了她最後一面……」
怎麼,這柳娣子見了董嬤嬤最後一面?紫芍鼻尖忽然一酸,強抑制住流淚的衝動。
「怎麼,那位嬤嬤臨終前說了什麼?」穆子捷急忙問道。
「她悄悄告訴我,元清郡主從側門逃了出去。」柳娣子道:「應該是無礙的。」
「所以……她活著?」穆子捷的眼中忽然閃現一抹難以置信的光亮,「她……真的活著?」
「北松王爺待我有恩,我當然希望郡主尚在人間。」柳娣子歎道:「只是這大半年來音訊全無,想來就算逃出王府,也凶多吉少。」
穆子捷沉默了好一陣子,他的胸口有隱隱的起伏,彷彿在強忍某種激動的心情。
他這樣的反應讓紫芍覺得有些奇怪。
終於,他開口道:「放心,若郡主還活著,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會找她的。」
紫芍心道,是了,他曾經受過她一點小小的恩惠,自然想要報答她,不過他居然能如此感恩,倒讓她始料不及。
她努力按捺自己的激動,生怕自己流露出讓人懷疑的神色,然而這一刻,她其實是心懷溫暖的。萍水相逢的這些陌生人,還能念著她的父王,惦著她的生死,就像冬日裡升起的一把柴火,暖融融的,讓她有著無限感動。
世上還是有許多善意的,畢竟好人也很多。
回程的馬車上,穆子捷一路沒有言語,彷彿陷在什麼思緒裡。
紫芍就這樣在搖搖晃晃的車裡,偷偷地瞧著他。
「盯著我看了這麼久,可是有什麼話要問?」穆子捷像多長出了一雙眼睛,總能察覺到她。
「呃……」紫芍清了清嗓子,「那位柳娘子……是什麼人啊?」
「你該不會以為人家是暗門子吧?」穆子捷輕笑。
他居然連她的所思所想也能料中。
方纔在那所花樹盛開的庭院裡,她還心懷感念,覺得柳娣子和他對北松王府的關心,給了她一點溫暖,現在何苦再咄咄逼人?投桃報李,她也該給他倆一些餘地才是,就算他和柳娣子真有什麼男女之間的瓜葛,她亦該理解。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也不知是怎麼了,心裡酸酸的,像吃了醋一般。
「只是覺得好奇……」紫芍咬了咬唇依舊問道。
「柳姊姊從前是梨園的名角,京中慕名者之多,數不勝數。」穆子捷道:「從前我常到她那裡聽曲,才漸漸熟識。這幾年她嗓子不大好,不太登台了,買了那座宅院獨居,不過是舊日捧場的客人前來拜訪而已,沒你想的那樣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