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闕飛夏的問題,闕飛冬就笑了,而且還是笑得沒心沒肺的那種,馬上惹來了親弟弟更加氣怒的瞪視。
「據說是真的,兩家已經交換了庚帖。」
彷彿不是在說自己的事一樣,闕飛冬的唇角依然含笑,那毫不在乎的模樣惹得闕飛夏更加的氣怒。
「外頭都在說,恪敏郡王已經病入膏肓,你怎麼能嫁這種人?」
「自古以來,婚姻嫁娶皆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既然爹讓我嫁,我自然得嫁。」
「可是倘若你一嫁過去,他便一命嗚呼了呢?」
「那我就為他守寡一輩子,掙個貞節牌坊回來。」闕飛冬幾乎不曾停頓的就說了這一番話,沒有一點的猶豫,彷彿早已認命一般。
闕飛夏一聽到姊姊的話就氣得跳腳,想都沒想的就起身往外衝,他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世上唯一對他好的姊姊嫁給那樣的病秧子,他要去找爹理論,他……
眼淚驀地奪眶而出,闕飛夏人還小,邁的步子自然不大,等到他才衝到了門坎前,便聽得闕飛冬淡淡地說道——
「回來。」
闕飛夏向來聽姊姊的話,姊姊一發話,他的腳步就止於門坎前,然後霍地轉身,用通紅的眼睛看著闕飛冬。
「你覺得你去找他們有用?」
「我……」低下頭,闕飛夏的嘴動了動,可除了一個「我」字外什麼都沒說出來,他知道姊姊那略顯嚴厲的聲音其實是在責備他的衝動。
闕飛冬教養弟弟從來都是用了心的,但凡遇到任何事情,無論是好是壞,她都會耐心的一一分析給他聽,所以較之於一般的孩子,闕飛夏算得上是早慧成熟的了。
「告訴姊姊,你還聽到了什麼?」
「外頭都說你死活不願意嫁給恪敏郡王,所以尋死覓活的……」闕飛夏話說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他愕然地抬頭瞪著闕飛冬,然後詫異地說道:「姊姊哪裡有半點尋死覓活的模樣,所以這又是那個女人的計謀?」
「那你說說,她這回又圖什麼?」
「她……她到處放話說你不願,等到成親的前一日,她若下了黑手……便可以佈置成你自己想不開自盡了的模樣,或者讓人將你擄走,讓你上不了花轎,這樣便可說是你自己逃婚?」
闕飛夏初時有些猶豫,所以說起話來有些遲疑,可是一看到姊姊臉上那鼓勵的笑容,便越說越順。
聽到弟弟不過十歲便能看清這些詭計,闕飛冬心裡不能說不欣慰,於是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頭,姊弟倆的親暱一覽無遺。
鬧了這麼一出,闕飛夏就算有滿肚子的脾氣也發不出來了,也終於能夠好好思考。「姊,咱們要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這問題只怕是白問的,方纔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那方氏斷不會容忍姊姊當真嫁進郡王府,這不過是她連環計中的一步。
「我得嫁。」
「先不說那惡毒的婆娘會怎麼對付你,就算真嫁過去……興許也得做寡婦的。」
闕飛夏還是不安,就算知道不能就這麼去找那毫不在意他們姊弟死活的爹理論,他仍不願意姊姊嫁給已經病得快死的恪敏郡王。
姊姊是這世上最疼他的人,他可不願她為了自己孤苦一生。
耳聞弟弟的問題,闕飛冬沒有說話,只是喃喃地說道:「你也相信恪敏郡王當真病得快要死了嗎?」
對於這幾日充斥耳際的消息,她其實不太相信,怎麼樣也無法相信那個如此恣意灑脫的男人會英年早逝,可偏偏這幾日來,她日日苦思,卻想不出這其中的問題是什麼。
「我認為這麼嫁過去,應是做不了寡婦,只不過會不會成為下堂婦,便很難說了……」
沒有聽清楚闕飛冬的喃喃自語,闕飛夏繼續憂心忡忡地晃著腦袋瓜子,希望能為姊姊想出一個解套的方式,卻苦思無果,彷彿當真只有嫁或不嫁這兩個選擇而已,可無論如何,嫁似乎都比不嫁好一些。
好說歹說地送走了依然憂心仲忡的弟弟,闕飛冬在棉青的服侍下躺在榻上,可閉上眼許久卻怎麼樣也睡不著,她輾轉反側,心思煩亂不堪。
黑暗中,她安靜無聲地坐了起來,蜷曲起雙腿,然後將下頷靠在了膝上。
這幾日,她不動聲色的彷彿沒有聽到過那日闕紅雲特地彎過來說的事兒一般,該做啥做啥,可卻也沒忘了找由頭讓棉青和綠竹輪流出去打聽消息。
可隨著外頭的傳言一樁樁、一件件地傳進了她的院子,入了她的耳,她的心便一寸寸地往下沉去。
事情似乎與她原先的猜測不同,恪敏郡王似乎真的病重了,便連皇上都有些著急,宮裡的太醫一波波地被派往郡王府,卻總不見效果。
而她的繼母很顯然正打算利用這個機會,順勢而為地為她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套子。
明面上闕家彷彿當真歡天喜地地開始操辦起了喜事,還與郡王府換了庚帖,可闕飛冬心裡卻清楚,這些動作都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以方氏那毒婦的城府之深,又怎可能當真樂意看著她嫁進郡王府?即使外傳郡王爺已經幾乎只剩下一口氣,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爬上郡王福晉的高位,即便很快就會守寡也不行。
因為她會怕,怕自己羽翼豐了之後就會回來報仇,即便自己不會那麼做,可她仍會寢食難安一輩子。後宅裡的陰私手段這麼多,若是這回她鐵了心,自己只怕是防不勝防啊!
突然間,一陣異香在屋子裡頭瀰漫開來,初時闕飛冬並無所覺,等到察覺不對時,她的頭已經泛起了一陣陣的暈眩。
也好在闕飛冬的反應極快,在察覺不對時,便伸手探入枕下取出了一把短匕,然後毫無猶豫地抬手,狠狠將那匕首插進了自己的大腿,登時一股劇痛襲來,拂去了她腦中的暈眩,拉回了那逐漸有些飄遠的意識。
同時,外頭的聲音也傳入她的耳中,她雙眸警戒的瞪著床帳外,心知劇痛換來的清醒只是短暫,她必須快點兒逃出去,否則賊人一旦闖了進來,她便是生了一百張嘴也辯不回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