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只要有一點響動就會很明顯,既然綠竹和棉青都沒有被驚動,顯然也是著了人家的道。
闕飛冬腦袋轉得飛快,一邊不忘強忍著痛楚將床鋪佈置好,然後手忙腳亂的下了床。
只怪自己心急,沒想太多便將匕首插在腿上,因此當她的腳踏到地上時,即便已拿帕子暫時將傷口紮住,大腿那兒還是立時傳來鑽心蝕骨的劇痛。
「嗯……」她倒抽了一口涼氣,咬著牙,忍住幾乎衝出口的呻吟,然後一拐一拐地奔到了窗邊。
她伸手想要推開窗子,誰知道怎麼也推不開,當門外的響動越發明顯,她急得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推不開窗的她四下環視,雖然明知以方氏的歹毒,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佈置,便不會有讓她逃掉的可能,但她還是不肯放棄。
不能放棄,因為一旦放棄了,不僅僅是放棄了自己的命,同樣也等於放棄了飛夏的命和她娘親的冤屈!
突然「喀」的一聲響起,徹底斷了闕飛冬心裡緊繃著的一條弦,她面無血色地轉頭瞪著將要緩緩被推開的房門……
一寸寸、一寸寸……房門被小心的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形容猥瑣的男人,只見他那雙賊目就著微亮的月光四下瞧著,彷彿在尋找著什麼。
方纔在門被推開的前一刻,闕飛冬機警地躲到了門旁,所以那賊人一時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她渾身發著抖,雙手緊緊地握住剛剛刺進自己大腿的匕首,眼中閃爍著隨時要與敵人同歸於盡的決心。
她緊緊地凝視著那人的身影越過了珠簾,在四下指擊搖晃的珠簾之中瞧著他筆直地朝著她的寢榻模去。
一靠近榻旁,那人迫不及待地往床上那攏起的一團伸手一抱,就在這一刻,闕飛冬趁他這時的松備,連忙逃出門去。
只可惜那人是個耳朵靈的,撲空後察覺不對,聽到聲音更是馬上回過頭來,正好瞧見了闕飛冬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他立即拔腿追了過去。
闕飛冬身子雖然纖細,但向來動作靈巧,無奈她為了保持清明刺傷了腿,那還淌著血的傷口拖慢了她的步伐,聽著身後越發清晰的腳步聲,她的心裡就像被一股既濃且重的絕望給塞滿,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
然而預期之中的災難並沒有降臨,絕望之中的闕飛冬只聽到「砰」的一聲,追在後頭的腳步聲就停了,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雖然沒停下步伐,卻還是回了頭。
方纔的驚恐還未平復,回過頭的闕飛冬又忍不住驚喘了一聲——只見原該在她身後的惡人此時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邊正站著一個身著黑色夜行衣並蒙著臉的男人,手上還拿著一把滴著血的劍,就這麼看著她。
驚騎到了最高點,闕飛冬反而冷靜下來,她抿唇不語地與那黑衣人對望,就著有些黯淡的月光,她唯一能瞧清楚的似乎只剩那看似清亮卻幽深的雙眸。
她望著他,良久不開口。
她不知道她能說什麼,求饒嗎?
從他那透著冷意的眼神中,她就知道他是一個性格強硬、意志堅定的男人。
若是這個黑衣人當真對她有殺意,那麼,算她願意磕一萬個頭,也留不下自己的小命,所以她只是定定的看著他,什麼也沒做,安靜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
時間在兩人膠著的眼神之中流竄、消逝,好似過了許久,其實僅僅只有一瞬。
一直沒有開口的黑衣人耳朵突然動了動,開口說道:「你不做點什麼嗎?顯然外頭已經有人想要衝進後院裡來,好坐實你犯了不赦之罪。」
隨著那黑衣人的話落,闕飛冬也聽到不遠處傳來的嘈雜聲,她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色變得更白,卻沒有太多的驚呀,畢競從方才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不都是方氏的精心謀算嗎?
她若是現在這樣衣衫不整的落在方氏手中,她敢保證,闕家大小姐沒了清白的事會在天不亮時就被傳遍大街小巷。
心中權衡著事態,她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被抓個正著,偏偏她又不會飛簷走壁,就算想要逃走,單靠自己的力量也做不到。
既然如此……她想著想著就打量起還提著劍站在她眼前,重新保持沉默的黑衣人,方纔的對峙,她其實並沒有從這個黑衣人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殺氣……
於是在幾經思量後,她大著膽子朝那還站在她前方看著自己的黑衣人說道:「壯士,小女子不知您因何造訪闕府,如今小女子的境況您也瞧見了,繼母不慈,準備誣陷小女子的清白,若是壯士願意,可否助小女子一臂之力,小女子感激不盡,若是壯士有任何需要,皆可開口。」微喘著氣,闕飛冬有條有理的將這段話說完。
第3章(2)
面對如此嚴峻的情勢,眼前的女子雖見緊張卻不見慌亂,倒讓那黑衣人眼中飛快的竄過一絲讚賞,不過他兩片薄唇一張,話語中透出的卻是一股凍人的冷意——
「你倒是敢開口,這京裡誰不知道你雖是闕家嫡出,卻爹不疼、娘不愛,平素還得繡些東西才能讓你和弟弟溫飽,你身上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足以買我插手這事?」
沒想到這黑衣人竟對自家的事這樣瞭如指掌,連她私下繡東西販賣都知道,闕飛冬微微一愣,但隨著那遠處的燈火與嘈雜聲的逼近,還有失血與劇痛帶來越來越重的暈眩難,她無法再仔細思考,連忙伸手入懷,從懷中取出一枚印章,向他遞了過去。
「這是我在福和錢莊的印章,就憑這個印章,可領出三千兩銀子,壯士只需帶我離了這裡,這顆印章便屬於壯士所有。」
「三千兩?你哪來的錢?」黑衣人瞪著那印章脫口而出。聽聞她娘留給她的嫁妝早已經被方氏明裡暗裡地給搜刮殆盡了,這個印章不是假的吧?
沒提防黑衣人會有這麼一問,闕飛冬愣愣地答道:「我賺的……」話出口才意識到不對,這個黑衣人也管得太多了吧,有錢拿不就好了嗎?還管她這錢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