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歌姬的嗓音都唱啞了,琴師的手也酸了,幾個舞孃的兩條腿也都跳得僵硬,但主子沒叫停,沒人敢停下來,一曲又一曲的唱著跳著。
他們這般賣力的表演,要是主子欣賞倒也罷了,可主子進來後,兀自一杯接著也杯的飲著酒,那眼神完全不在他們身上。
倒是他那隨從路八被叫來後,十分捧場的看著他們的表演。
喝了許久的悶酒,恆毅忍不住埋怨道:「路八,你說爺哪裡對她不好了,她這是不是仗著我寵她就拿喬了?」
聽見主子這沒頭沒腦的問話,也沒指名道姓,但在這整個郡王府裡,有本事能把爺給氣成這般的人只有一個,路八瞅了他一眼,心忖這約莫是一物克一物吧。
以往只有爺給人氣受,現下也有人給爺氣受了。
不過他心下雖這麼想,爺的話他可不能不回,於是他想了想,說道:「爺若是不滿,大可責罰她,這端瑞郡王府,爺才是主子。」
路八這話無疑是火上加油,他若是捨得責罰隨茵,又何必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他沒好氣的斥道:「你腦子都裝了屎嗎,盡給爺出餿主意。」
「屬下愚昧,爺往後還是少問屬下。」路八不卑不亢地回道。
「你脾氣見長啦,爺說你一句,你就給爺臉色看。」
「屬下木訥不會說話,是擔心再說錯話惹爺生氣。」路八長得憨厚老實,連帶的使得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也顯得特別誠懇。
恆毅擺擺手,沒再理會路八,喝了一下午的酒,他臉色潮紅,身子躁熱,雖然他素來酒量極好,但飲了這麼多酒,頭有些發暈,他頭枕著椅背,狹長的鳳目閉著,輕聲道:「都歇了吧。」
聞言,幾個琴師和歌姬、舞孃們如釋重負的停了下來。
第7章(2)
其它人都退了下去,只有路八和謝娘還有另外兩名丫鬟留在廳裡伺候著。見王爺半晌沒再出聲,似是睡著了,他們也安靜著沒敢發出聲音來,其中一名丫鬟拿著一柄團扇在一旁給他扇涼。
突然之間,恆毅像在囈語似的,「……你就是仗著爺疼你,才沒把爺放在心裡,整日拿話噎著爺……」
聞言,謝娘驚罰的看了眼恆毅。
是誰膽子這麼大,竟敢給王爺氣受?她來到端瑞郡王府三、四年,也是頭一回見王爺這般喝著悶酒。
剛進郡王府時,她對王爺也動過心思,心忖著就算只是小妾,能留在郡王府,那身份自是不同,何況王爺模樣又生得俊美,但後來瞧見那些使了手段被王爺送出去的人,她便滅了那不該有的心思,一心想著攢足銀子就要出府,如今她銀子已攢得差不多,她盤算著等過了年就要離開郡王府嫁人去。
路八瞟了眼主子,他在王爺十三歲那年就開始跟著他,算算也有十年了,王爺脾氣不算好,在外人面前看似跋扈張揚,然而對下人並不會動輒打罵,對他也是相當照顧。
幾年前得知他父親病重,需要上百年的人參醫治,王爺二話不說,讓總管將府裡的幾根百年人參給了他,還額外給了他一筆銀子給他爹治病。
跟在王爺身邊這麼多年,他多少明白王爺的心思,想了想,他吩咐謝娘,「你先照看著王爺,我去找人過來。」說完,他走出摘翠院,來到一處寢院。
「稟側福晉,王爺身邊的路護衛求見您。」一名丫鬟稟告道。
「讓他進來。」隨茵有些納悶,路八是恆毅身邊的護衛,不知他突然來求見她有何事。
路八隨即被一名丫鬟領著走進小廳裡。
「屬下路八參見側福晉。」他躬身施禮。
「路護衛不用多禮,你來找我有什麼事?」隨茵直接問道。
「王爺在摘翠院喝醉了,他想讓您去接他回來。」路八相信自家主子應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不算假傳主子的話。
「好端端的他為何會喝醉?」
先前恆毅帶她去過一次摘翠院,她已知曉他養在摘翠院裡的那些人,單純只是他的……算是歌舞班子吧,在他想看歌舞表演時,專門表演給他看。
路八意有所指的道:「屬下也不知,只知似乎是為了側福晉您。」
「為了我?」隨茵一臉莫名,不過她沒再問下去,很快的帶著幾名丫鬟到摘翠院去接人。
不久,進了摘翠院,隨茵見恆毅已經醒來了,似是頭疼,正皺著眉抬手揉著兩鬢,臉上也有些潮紅。
「你怎麼了?」
「頭疼。」直覺回答完,他才看向她,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可要請太醫過來看看?」
恆毅聽她說是來接他的,心頭一喜,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親暱的攬著她的肩,「用不著,興許是酒喝太多,回去睡一覺就成了。走吧。」
隨茵扶著他,兩人親密的偎靠在一塊,他身上的酒氣濃得熏人,她忍不住說道:「以後別再喝這麼多酒,傷身。」
「你這是在關心我?」
「我是不想太早守寡。」
「你就不能說句好話?」
「我習慣有話直說。」
他被她一噎,生著悶氣,刻意將身子的一半重量壓在她肩上。
她肩上一沉,卻也沒說什麼,撐著他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回寢房。
回房後,隨茵替他脫去外衣和鞋襪,扶他躺上床榻,說道:「你先躺躺,別睡,待會兒就要用晚膳了,等吃過再睡。」
恆毅閉著眼回道:「我吃不下,不吃了。」他頭疼,又被她給氣到,毫無胃口。
見他似是不太舒服,她讓人拿來浸了涼水的巾子,替他擦拭臉和手,一邊說道:「你若真想睡就先睡吧,我讓人熬些綠豆湯,等你醒來餓了再吃。」
她心忖他這般陰陽怪氣的,約莫是因為這兩日天氣異常炎熱,上了火,喝點綠豆湯能降降火氣。
「嗯。」他應了聲,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可身子躁熱,讓他睡得不太安穩,睡夢中連眉頭都緊皺著。
見狀,隨茵拿著絲麵團扇替他扇涼,讓人再從地窖裡取來一些冰塊,想讓房裡涼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