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怒沒說話,頭點了點。
「天哪!天哪!春草快來扶著我,咱們包袱收拾收拾、快點逃難去,天生異象必有大災,趕緊往南方逃,晚了就來不及了。」喝,嚇死人,嚇死人了!她心口一緊一緊的抽著。
「小姐,你的手好冰,生病了嗎……」單純的春草不懂看人臉色,只當她家小姐染上風寒。
葉妍沒好氣的一橫眸。「我這是給嚇的!你們別開我玩笑了,李二少哪需要我做媒,他不是神氣得很,跩得二五八萬?銀子一砸還愁沒人見錢眼開,巴著當李家二少奶奶嗎?」哼!她說過最好別求她,否則她准整得他哭爹喊娘,沒好日子過!
「妍姑娘……」
「不接不接,我這陣子忙得很,抽不出空上李府坐坐。」他想娶新娘,下輩子吧!
先前說她嫁不出去,不然也只有麻子臉,馬下巴的賣貨郎敢要她,這下子是誰急了,忘了兩人的嫌隙求她出馬。哼,十年風水輪流轉,也該她揚眉吐氣了,不拿拿喬怎麼對得起自己,這麼好的機會送上門,豈能放過。
「妍姑娘,我家大夫人是真有誠意請你施點力,不管要多少媒婆謝禮,你只管開口便是。」銀子是小事,李家花得起。
「悴!說得好像我是貪財小人似的,你把我妍姊兒當成什麼人了,錢的事小,我和你家少爺梁子可結大了,你忘性大,我記性好,他想迎親入洞房,門兒都沒有。要不,你們找別人去!」那種狂妄之人休想有好姻緣。
「不是這樣的,妍姑娘,這婚事並非少爺的意思,而是……」哎!他不知該不該說,真叫人為難。
而是什麼?話說一半就打住,存心吊人胃口呀!葉妍柔黃輕揮,不耐煩地等他說完下文。
「李怒呀!叫你辦件小事怎麼還沒辦成,磨磨贈贈要拖到幾時?」一名老婦耐不住性子的闖進來,這渾小子做事慢吞吞的,快急死她老太婆了。
「周嬸……」他盡力了。
嗓門大的老婦人不等他說完,逕自走向葉妍,熱呼呼地挽住她的手。
「我說妍姊兒吶!你也別心坎頂著針了,就賣我娘子子一個面子,行個好事吧。」
「你是?」有點面生。
「我是大夫人身邊的人,二少爺是我一手奶大的,大夥兒都喊我周嬸兒,你若順口呢,也這麼喚吧!」周嬸熱絡地有些過火,捉著她的手就不放開。
神色尷尬的葉妍笑得僵硬,使勁地想把手拔出。「周嬸,你抓痛我了。」
老婦似沒聽見,又自顧自的往下說:「這親事一談成絕少不了你好處,我家大夫人向來慷慨,該給你的媒人錢一分也不會少,包管你從年頭吃到年尾,養出一身細皮嫩肉。」
「周嬸,我不……哎呀!你別拉,我有腳,不用飛的……慢點慢點,我真的心有餘而力不足……」這算什麼,強行拉弓上弦呀,李府的人怎麼都是一個樣兒!
周嬸臉上一黯,嘟嚷著說:「你就多擔待點,這也是不得已的,要不是少爺出了點小事……」
小事?
那個嘴巴比刀子還利、話比毒蛇還毒的李二少能出什麼事,是喝水嗆到了,或是掉了兩根白頭髮呀?
不以為然的葉妍滿是不願,硬是被拖著往城裡走。
第四章(1)
「這叫小事?!」完全傻眼的葉大姑娘已經不曉得該說什麼了,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奇景」,整個人像是石化了,半晌回不了神。
久久、久久之後,那蝶翼般的羽睫才微顫的掀了兩下,僵化的臉部肌肉慢慢恢復正常,驚嚇過度褪了色的紅唇漸漸稍有血色。
儘管如此,她還是餘悸猶存,沒法相信眼前所見的景象,停擺的思路猶自放空,無法思考。
雖然她很努力地想維持無動於衷的表情,冷眼旁觀發生在身邊的怪事,可是眼角餘光仍不住的往某人飄去,難以控制。
「你年紀輕輕,怎麼學起人家當媒婆呢,瞧你這福氣的小臉蛋,理當是大戶人家的少奶奶,或是持家有成的當家主母,這般勞碌奔波很辛苦吧?」一隻掌腹玉潤圓豐的手撫上葉妍面頰,臉蛋被那腕間翠綠青玉環的冰涼一觸,她驀地回神乾笑地退了一步。
「多謝夫人的關心,妍兒天生勞碌命,一天不動筋骨就渾身難受,沒本事開舖子做大事,只能動動讓人見笑的嘴皮子,媒合姻緣賺點餾口小錢。」她說著說著,眼神又飄走了……
「這張嘴真會說話,要是我那兒子也能跟你學一學……」一提到親生兒子,大夫人的眼神一黯,淚霧蒙眼,淒迷地以絹帕輕拭。
見不得人難過的葉妍趕緊上前安慰,「夫人寬心,別凡事往心裡擱去,二少爺平時太操勞了,現下讓他休息一下也好,夫人就當撿回一個兒子,我相信過些時日他就會好轉的。」可能嗎?她暗忖。
「真的嗎?」慈目望向笑得憨氣的兒子,大夫人悲從中來難掩心酸,她好好一個兒子怎會變成這樣……
「當然嘍——高人自有天相,二少爺天庭飽滿,鼻豐盈挺,一臉福大的富貴相,肯定不久便可和往日一樣意氣風發。」希望啦!為人母者總是不願兒女受苦,她能體諒老人家的心情。
「那我拜託你的事……」
葉妍為難的看了一眼坐在小板凳上,十分專注剝著柿子皮的高大男子,一股說不上來的心酸梗在咽喉,差點陪著大夫人一起落淚。
明明長相還是那個令人厭惡、高傲冷酷的討厭鬼,可怎麼她才大半個月沒進城,他就變成這副模樣——那張原本一絲不苟的俊顏居然在笑,還露出叫人想摸摸他頭頂的酒窩!
唉,未免太離奇了,好好的一個人說變就變,真的讓人好難適應,她還是比較習慣他冷漠斜眼陌人的討厭樣,起碼不會心疼地想抱住他。葉妍甩甩頭,想甩去那不該出現的同情。
「不是妍兒愛拿喬,二少爺這情形……」她一頓,笑得無力。「夫人也別說妍兒能力不足,真要有姑娘肯嫁,我會勸她再考慮考慮。」李承澤沒出事前,她就不認為他該拖累人家姑娘,除了銀子比人家多以外,他那性子哪裡值得女子托付終身,變成深閨怨婦是意料中的事。而今他又失去昔日的清明和犀利,變成童稚般單純,他拿什麼娶親生子?!更別提他那頭叫人皺眉的白髮,以及旁人一見便生畏的藍色瞳眸了……想要找個肯接近他,甚至同床共枕的姑娘家,恐怕是對她媒婆功力的一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