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護花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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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客館柳色青青,來自其它國家的使臣,偶爾現身在柳色之後出入往來,不禁令人期待著能趕緊晉見帝王,以便獲得允許,在長安自由活動。

  眾人閒談中,終於有人留意到井上恭彥的沉默。

  阿倍仲麻呂悄聲喚他:「恭彥,你還好嗎?」

  正望著柳色的恭彥回過神來,握緊手中那管色澤青潤的玉笛,笑道:「沒事。只是在想,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得到允許,晉見天子。」

  「才不過等了六天而已。」阿倍笑道:「聽籐原大人說,可能還要再等一陣子呢。到目前為止,內廷那裡還沒有傳來準備要召見我們的消息。」

  「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久?」這幾天,他們雖然得到大唐妥善的照顧,但是並未被允許在城內自由活動。早先入城時已見識過長安一隅,知道此時正是長安一年當中最嫵媚的時節,內心早已躍躍欲動,卻還得困坐客館裡,壓抑下萬分期待的心情。明明、明明都已經來到了呀。

  阿倍挑起眉說:「久?其實倒也還好。相較於先前漫長的等候,六天並不算久哪。」頓了頓,他突然笑了起來。「也許是因為你急著想離開客館?想見誰?」意有所指地瞅了瞅他手上的笛子。

  恭彥瞠目瞪著手上短笛,半晌,釋然笑道:「確實如此。我怕祝晶那孩子會在外頭傻傻地等著呢。」

  典客署的客館在皇城之內,與外街隔著一道高高的牆,誰也看不見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恭彥惦著祝晶說過的話,明白他重然諾。從去年夏季執傻地等到了今年暖春,知道自己確實被人這樣深切地盼望著,會令人忍不住也想要回報這一份心情。

  剛進城那天,阿倍仲麻呂也看見呂祝晶了。那孩子就跟半年前在船上時一樣熱誠可愛。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很確實地在實踐著自己的諾言。恭彥憂慮的不無道理,但這份憂慮,卻使人頗為欣羨。

  儘管對長安有著無比憧憬,但畢竟是初入寶地,人生地不熟,能有個熟悉的人在這裡等候著自己,感覺其實挺好。

  阿倍低頭看著那管短笛,笑歎道:「很難相信那孩子只有十歲。」抬起頭,迎向恭彥的目光。「我覺得他跟你有點像呢。」

  「咦?」恭彥沒有立刻聽懂阿倍的話意。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阿倍說:「他明明只有十歲,可是看起來卻像是已經活過了大半輩子了。是個有點老成的孩子。」

  恭彥還是不懂他跟祝晶是哪裡相像了。

  他想聽阿倍的解釋,但阿倍仲麻呂只是微笑道:「吾友,我們才剛要展開一段漫長的旅程,未來的每一天都令人無比期待。雖然也思念家鄉,但此刻,何妨藏起那份思念,多看看眼前的事物呢!說不定到頭來,總有一天,你我也會思念起眼前這個地方。」

  恭彥明白了,他笑著指出:「你不打算說清楚,對不對?」真是個喜歡吊人胃口的傢伙。阿倍擠了擠眼。「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說的是對還是錯。」恭彥笑著搖了搖頭,將短笛收回懷中。「我祈禱我們能盡快獲准晉見帝王。等待,總感覺是受委屈的。」

  呂祝晶真的在等。也確實有點委屈。

  原以為只要等到井上恭彥來到長安,他便能帶著他到處去玩耍了;誰知道,打從日本使團被接到了皇城的典客署裡,便再沒了消息。

  他日日來到皇城朱雀門附近,想要打聽遣唐使的情況,不明白怎麼過了那麼久,他們竟然還沒能出皇城一步。

  明明滿街上都是外國人啊,偏偏就不見一個日本遣唐使!

  想找人入宮去打聽打聽嘛……爹雖然在門下省弘文館供職,待回家吃飯時問他,他卻也是一問三不知。

  「官太小嘍。」爹說。「祝兒,不是爹不幫你打聽,實在是打聽不到啊。」

  作為一個九品校書郎,鎮日關在館閣裡校書,想聽得一點比較時新的消息,還真不容易,只因不是核心人物啊。呂頌寶吃著晚飯時,狀似無奈地說。

  因此,呂祝晶只好天天上朱雀門報到,想從往來人們和守門衛士口中打聽到井上恭彥的消息。因為再這樣等下去,連春天都要過了啊。

  春光可寶貴的哩。一個十歲孩子,模樣稚氣,目光卻帶了些老成,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留意幾眼的。

  第一章 長安城之春(2)

  今天輪值守衛的城門郎是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青年,他與另外幾名年齡不等的衛士配刺持戈,守在朱雀門的出入口,負責查核進出皇城的官員身份與安全。

  一見到呂祝晶,八名守門衛士紛紛使了個眼色,提醒彼此,那孩子又來了。

  今天祝晶沒讓小春跟來,他站在城門附近等候了一段時間,一直沒等到日本使者進出,才忍不住趨前禮貌地向衛士打招呼。

  「衛士大哥們好。今天天氣不錯呢,不知道明皇接見日本來的使者了嗎?」

  好半晌,沒有半個人答話。祝晶也不生氣,他知道這些衛士擔負重責大任,不能輕易洩露宮裡的事情。

  見沒人願意答話,他歎息一聲,踱著小步伐,站到一旁,準備繼續等待下去。反正,套句小舅舅的話,要見恭彥不難,只是「早」與「晚」的問題而已。

  他不是王公大臣,沒辦法隨意進出皇城,不等,又能怎樣?

  他坐在附近一株柳樹邊,等了又等,眼看著天色由明亮轉為暈黃,夜禁的鼓聲再過不久就要響起,到時城門、坊門會陸續關閉,他必須在那之前回家才行。

  沒辦法,只好明天再過來打探消息。

  正這麼打算時,守門的衛士換了班,先前那名較為年輕的衛士隔著幾步距離,遠遠地瞧著一臉無奈的呂祝晶。

  考慮了半晌,原該轉入皇城向長官覆命的他,一頓足後,在同伴訝異的眼光中,朝坐在柳樹下的祝晶走了過來。

  「這位小兄弟,」他喚道。「我沒有看到你的馬或驢子,想必是走路過來的吧,不趕緊回家可以嗎?再過半刻,城門就要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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