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說:「只是現在還在前置階段,整個系統還未正式對外開放。」
「所以你的工作就是將這些資料上傳?」他一邊滑動手中的平板電腦,一邊好奇再問:「這些掃瞄上傳的工作,不是很無聊嗎?我以為都是讓學生幫忙。」
小滿輕笑,道:「一般是,我們也有一些歷史系的研究生在幫忙,但有些書太古老珍貴,有些書當年使用的顏料含有毒性,光是吸入粉塵就會中毒,所以除了戴手套,在處理那類書籍時,有時還需要戴上口罩——」
他一怔,驚訝抬眼:「等等,以前的書有毒?為什麼?有人在書裡下毒殺人嗎?」
「當然不是。」她噗喃一笑,道:「當年的人不知道那種顏料有毒啊。」
小滿傾身伸手放大他手中平板的那張圖片,指給他看:「你看這張彩圖,以前沒有彩色印刷,早期的彩頁,上面的顏色都是請工匠,一頁一頁,用手工彩繪上去的,所以像這個拿劍的騎士,他衣服上的綠色就是用砷當做原料,做成砷粉再塗上去,但砷——」
「是一種劇毒化合物,砒霜、除草劑都是砷化合物的其中一種。」
她話沒說完,他已開口接著說。
小滿呆了一下,抬眼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是做意外調查的。」念棠扯了下嘴角,道:「不幸的是,這世上很多意外,有時並不真的是意外。砒霜是三氧化二砷,這東西應該是歷史上最有名的毒藥吧?」
他臉上的諷笑,讓她心頭一跳,這一秒,突然領悟,他會對砷這麼清楚,是他之前曾遇過有人以砒霜下毒的案子。
驀地,好想追問他為何要做現在這一行,但她最後卻還是將好奇壓在嘴裡,點頭道:「嗯,有人說法國的拿破侖和中國的光緒皇帝都死於砒霜。」
「是嗎?」他笑了笑:「我以為拿破侖是戰死的。」
「不是。」她搖頭跟著微笑,道:「他戰敗之後被軟禁了六年,死亡後屍檢報告是說他死於胃癌,但一直有一些學者覺得他的死因是砒霜。」
「原來如此。」他繼續快速的滑動平板電腦上的圖案,邊問:「所以你每天都要接觸這些塗著有毒顏料的書?」
他看似不經意的問題,教她心口微暖。
「戴著口罩和手套的。」她在他身邊曲起膝蓋,環抱著雙腳,把腦袋擱在膝頭上,微笑看著眼前那看武術手稿看得津津有味的男人,邊說。
「砷能染出很漂亮的綠色,真的也難怪以前的人會那麼喜歡用砷做的顏料,除了拿來畫圖印書,還拿來當衣服染劑,不過後來人們發現砷有劇毒,就停用了砷制的染劑與顏料,發明了合成顏料。所以只有早期的書籍才有這種問題,為了安全,這些部分我就會盡量自己處理。」
「我還以為歷史學家就是待在屋子裡,每天翻翻資料寫寫研究報告就好。」他說著對她做了一個鬼臉:「結果也還滿驚險刺激的嘛。」
她笑了出來,「我們都有做好防護措施啊,比起考古學家各種大小不同的意外,歷史學家的人身安全真的是好太多了。」
說到這,讓他抬起眼來,瞅著她問:「你當初怎麼選擇了走歷史而不是考古這一塊?因為比較不會摔得鼻青臉腫?」
說到後面他突然想到這點,自己先笑了起來。
「才不是呢!」她好氣又好笑的抬手拍他的手臂抗議。
「你確定?」他笑得超開心的說:「我真的超難想像你去爬金字塔或去挖墳時,不會一路從上面滾下來,你要是去當考古學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可能三百天在醫院吧?」
她張嘴想抗議,卻說不出話來,小臉還瞬間暴紅。
見狀,他秒速領悟過來,吃驚的脫口。
「不會吧?你真的試過?就憑你這運動神經?」
小滿紅著臉,忍不住又拍他兩下,「你會不會說話啊?我自己也知道我手腳很不靈光,但不試試看真的不甘心嘛!」
他笑問:「所以你跌斷了哪根骨頭?」
她無言看著他,才尷尬的道:「沒有斷啦,只是腳扭傷而已。」
「還有?」他挑眉,知道如果只是這樣,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棄。
「還有什麼?」她說著心虛的看旁邊,「就這樣啊,不然還會有什麼?」
「沒有誰或什麼不小心被你牽連嗎?」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眼看他,「你怎麼——你調查我嗎?」
「這哪還需要調查,只是合理的邏輯推演。」他壞心的湊到那不打自招的小女人面前,興致勃勃的追問:「所以,你是打破了古董還是壓傷了人?」
「沒有啦——」
她伸手推開他湊得太近的臉,他卻不死心的死纏爛打。
「來嘛,來嘛,小怪獸,告訴我嘛——」
「不要,你怎麼那麼無聊——」
她笑著想跑,卻被他拉回來壓倒在床上。
「小怪獸,你到底弄壞了什麼?和我說嘛。」他笑著追問:「我保證我不會說出去。」
她又羞又窘,知道這好奇的傢伙不問到答案不會甘心,只好開口坦承。
「不是人啦,」她窘迫尷尬的道:「唉……至少不是活的……是……」
說到最後,因為真的想起來還是心虛,她話說得很小聲,他聽了一呆,還以為自己聽錯,傻眼看著她。
「木乃伊?!」他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你壓壞了一具木乃伊嗎?」
「你小聲點!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緊張的伸手搗住他的嘴,明明人在家中躺在床上,卻還是忍不住朝兩旁張望,一副害怕被抓到的樣子。
他哈哈大笑,讓她忍不住又伸手拍打他好幾下。「好啦好啦,對不起……哈哈哈哈哈……可是一具木乃伊耶……」
他抓住她攻擊的小手,一邊道歉,卻還是止不住笑。
小滿羞惱的說:「我也不想好不好,但誰知道那麼大的石梯,竟然也會因為年久失修壞掉啊,我失足摔下去時,還以為自己會死掉耶!那次之後,我的指導教授就建議我,文本的史料研究對我來說應該會是比較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