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嬤嬤卻沒有霓悅悅這等的愜意心情,五娘子只差不是從她肚子裡出來的,她把五娘子從小帶到大,不知操了多少心,她的孩子過世後,早就把一腔慈母心全灌注在霓悅悅身上,凡是和霓悅悅有關的事情,她都看得比自己還要重。
霓悅悅放下碗,蹭到焦嬤嬤身邊,摟抱著她的胳臂,嬌憨的撒嬌道:「奶娘這是不信任我嗎?阿穿自有主張。」
焦嬤嬤被她這一撒嬌,頭就暈了,霓悅悅趁機溜出她的懷抱,帶著兩個婢女往她阿娘房氏那裡去了。
霓悅悅心裡門兒清,她那阿娘一年到頭都在房裡養著,別說行使當家主母的職責,阿爹怕她勞心又勞力,索性把府中的庶務都交給了巴姨娘,至於照管他們幾個兄妹,很多地方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們就像是放牛吃草長大的。
但無論怎樣,她還是她的娘。
其實,她以為她阿娘得的就是富貴病,在娘家的時候嬌養得弱不禁風,嫁了人,一樣吃好穿好,指頭都不必動一根,出來走上幾步路就喊喘、喊累,出個門也不離軟轎,腳不沾塵,簡直就是不惹塵埃的仙女了。
這樣的娘能走過生孩子的鬼門關,生下她和二兄、三兄,真的是老天保佑!
她想給她娘找點事做,這樣一直歪著,只會越歪越糟糕,若能讓她有事忙分散注意力,可能就不藥而癒了。
至於巴姨娘……等阿娘身子好了,再看看她要不要去挫挫這位掌著他們家一應用度的當家姨娘的銳氣羅。
這種事用不到她出手,畢竟她阿娘才是相府的主母,不是她這小輩。
霓悅悅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把水榭的荷花說得只應天上有,又打悲情牌說她想要娘親陪伴,這是她唯一的生辰願望。
「你的生辰不是早過了?」房氏就是林黛玉型的女子,說話弱聲弱氣,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整日窩在房裡唉聲歎氣,傷春悲秋。
「娘,女兒的農曆生辰啊。」
房氏一開始說什麼也不願踏出房門一步,連荷花池很遠的歪理都拿出來應付女兒了,只是她小看了霓悅悅的決心,當她想做某一件事的時候,沒有說動對方,絕不會罷休。
最後房氏在霓悅悅的軟磨硬泡下,讓一頂軟轎抬著去了水榭賞荷。
不得不說霓府水榭的荷花是一景,粉的白的甚至還有稀有的綠萼綠荷,應有盡有。
這時節,綠長梗粉花苞,一陣陣荷香,美不勝收,房氏坐在霓悅悅讓人佈置的水榭裡,吃著瓜果糕點,躺在躺椅上隔著各色紗幔賞花,看著女兒坐在小船上,指點著婢女划船摘荷花,看著她抱著粉嫩鮮妍的花,時不時地對著她搖手傻笑,不知為何,房氏聽著看著,心,忽然就軟成了一灘水,人也覺得輕鬆了起來。
其實,出來看看外頭的景致,透透氣似乎也不壞,總好過日復一日待在屋裡。
散朝後回到家的霓在天看不見自家娘子,經過僕婦的嘴尋到翠湖畔來,還未接近就聽見小女兒嘰嘰喳喳的聲音——
「二兄、二兄,你不是吹牛說翠湖裡的鯉魚只要你招招手,牠們就會乖乖游到你身邊來,任你施為?我和三兄等著你把魚抓上來吃烤魚呢。」
賞荷的隊伍因為聞風而來的霓陵、霓淮更形壯大了,幾個孩子跑前跑後,裝瘋賣傻,就為了博房氏一笑,房氏這會兒也不待在水榭裡了,她在五色蒲席上席地而坐,看著幾個孩子繞著她團團轉,臉上滿滿都是慈母的笑容。
霓在天看見的就是這副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在這一刻都不算什麼了,他在婢女僕役的見禮中步向妻兒。
不得不說,身為當朝內閣首輔的霓相有著一副俊美無儔的相貌,即便已經步入中年,可俊美外貌上卻增添了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除了房氏這結髮妻以外,他還有五名侍妾。
這五個侍妾,個個皆是名門閨秀,最特別的的是,這些淑女都是因為愛慕他而透過層層關係自動求嫁而來,甘居妾位的。
這在封建社會裡,女子這般大膽行徑的實屬少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他這裡卻反其道而行,可見霓在天受歡迎的程度。
房氏即使心裡再不愉快,一房房的侍妾進門,她也依舊按規矩對待她們,將各方面做得妥妥貼貼,讓人挑不出錯。
霓在天自覺與髮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對於妾室他也一視同仁,雨露均沾,而房氏是大家出身,不屑對這些侍妾下黑手,這才有了六個庶子女的出生。
房氏的病和夫婿一再的納妾不能說沒有關係,女人的度量再大也大不過天,何況她倚仗的天把心分給了這麼多的女人,叫她怎麼甘願?
不賢這個帽子她戴不起,但是要她對這麼多搶她丈夫的人面子裡子都過得去又太違心了,所以她就病了。
果然,夫君的眼光總算是能偏著她些許,這樣一來,她更不願意「痊癒」了。
「阿爹,您回來了!」響亮的叫聲把有些神遊的霓在天叫回來,霓悅悅抱著一束荷花站在小舟上,朝著霓在天揮手。
另外岸上的霓陵和霓淮看見走過來的阿爹,隨即迎上去給阿爹見禮。
「一家人不必拘束,去玩著吧!」霓在天也不是古板的人,難得一家子在一起,在這時、這地,端起父親的架子,太掃興了。
再說,難得見到踏出房門的妻子,他很快坐到房氏身邊,三個孩子也紛紛把自己的收穫拿到夫妻倆面前獻寶,一家同樂,有說有笑,共享天倫。
不過,翠湖這邊的動靜很快傳到每一位姨娘的耳裡,沒多久,她們一個不落的帶著兒女都來了,一時之間,翠湖畔熱鬧得跟過年一樣。
房氏本來輕鬆自在的心情,因為這些人的闖入,又蕩到了谷底。
她不想應酬這些分享她夫君的女人,藉口頭疼,沒多久就扶著婢女的手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