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痛恨的是,就算是這樣的粗鄙女子,背後娘家也是王府,而自己不過是個五品小官的女兒,更甭說就算她嫁入皇家,兩年來也不見皇帝對父兄有分毫看重提拔。
若木青瞳是個乖巧好拿捏的還成,若是個張揚自負、愛憑借身份耀武揚威的,她能對付得了?
憂心忡忡、楚楚可憐地,她說:「王爺,不知妾身把木姑娘安置在哪裡才妥當?」
他低頭想了想,道:「安置安樂軒吧。」
安樂軒?那是府裡最偏僻的院落,平日無人涉足,若非他提起,她都快忘記府裡有這麼一塊地方。換言之,王爺對這門親事也不滿意?
她低頭,笑意自嘴角流洩,只要男人不上心,任憑她家世背景再好又如何?
望著纖弱溫柔的趙涵芸,再想想任性驕縱的木青瞳,兩人顯然不是在一個等級上的,若木青瞳鬧起來,趙涵芸豈是對手?
到時木青瞳怕是要在府裡上竄下跳、鬧個雞犬不寧。
心中有微微不忍,就算無法拿趙涵芸當妻子對待,他還是多提點了幾句,「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木青瞳的家世再好,進府後也不過是個側妃,該怎麼管就管著,若她肯關上門安安分分過日子便罷,若是想攬和得後院不寧,你也不必太客氣。」
木青曈不是吃素的,若趙涵芸有本事把人管起來最好,否則接下來朝堂事變化莫鍘,他哪有時間在後宅浪費心神。
老七、老八已經動起來,這兩天父皇就會定下欽差人選,現在他們正和太子角力,若拍板定案,欽差大人是太子一派,半途必會遭到截殺,如若幸運,平安抵達,這趟豫州行必也毫無斬獲。
可老八哪能允許這種事發生?因此接下來的戲肯定精彩可期,這場風波真能把太子掃下台?要是不能,心有不甘的老八又會有什麼動作?他們該如何把事件鬧到最大……
該謀劃的事成山成塔,他哪能讓木青瞳再給自己製造麻煩。
赫連湛的提點讓趙涵芸又椋又喜,這代表……那個木青瞳,隨她怎麼折騰都行?!
「我明白該怎麼做,妾身不會讓王爺失望。」雙眼閃過一抹狠戾,姓木的若是肯安分便罷,否則……有王爺的話撐腰,她有什麼事是不能做的?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劃出一道陰影,微微搧動,像羽毛似的,木青曈像靜止的畫像,靜靜地在燭光照映下定住了身形。
想不到千防萬防、兜兜轉轉的,還是進了信王府,花過大把的力氣,人還是無去勝天,終究是徒勞。
也罷,如果是命數,便這樣吧,都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
低頭望著身上的喜服,金銀雙絲廣綾大袖衫,袖邊繡著蜜鴦石榴的圖案,胸前用赤金嵌紅寶石領扣住,外罩一件品紅雙孔雀繡雲金纓絡披肩,下方早桃紅緞彩雙花鳥紋十二幅留仙裙,尾裙長擺拖曳及地三尺許,邊緣滾寸長的金絲綴,鑲五色米珠。
看著看著,忍不住低低笑出聲,她不是正妻,無權穿大紅嫁衣,便是鳳冠霞帔也無她的分,但父王還是挖空心思給她做了這麼一套豪華精緻的嫁裳,下花轎那刻,她甚至聽到圍百姓的驚呼聲。
木府果然是一方土豪,從那樣遙遠的地方嫁女兒,還整整帶來上百車嫁妝,聽說她進信王府大門時,最後一抬嫁妝還沒出驛站門口呢。
父王認定這是營造聲勢,是給自己做足面子,卻哪裡曉得信王一心放在權力朝堂上,半點不將女人放在心上,後宅的破事兒,他連理都不願理會。
至於父王擺出來的面子,信王樂不樂意,她不確定,但肯定會惹惱信王妃。
聽說趙涵芸當年出嫁,嫁妝少得可憐,小小的五品官家,就算全搾乾了也給不起女兒多少支持,而一個從「蠻夷之地」來的側妃竟如此大張旗鼓,能不惹火正經主母?
才進府第一天就如此囂張,往後來自王妃的下馬威肯定少不了。
她不怪父王,在木王府裡,只有兄友弟恭的態度,沒有後宅暗鬥這回事兒,父王只想女兒外嫁,姿態擺得越高,越能讓夫家曉得自家女兒有人支持、不能輕惹,卻哪裡曉得這些權貴名媛心思多著呢,一句話都能想出九層意思,何況是驚人嫁妝?
於她而言,嫁妝是面子,於正妃來說,卻叫打臉,現在人家的臉不知道腫成什麼樣兒,日後定是要找機會把場子給討回來的。
原本就沒想過爭寵,只想安安分分在異鄉活著,可她不挑事,能逼著別人也不挑事嗎?前世她死去死得莫名其妙,原只是一場風寒,卻越醫越嚴重,到後來藥石罔效,最後那天……她記得是大哥來看她,他握住她的手,淚流滿面,不斷地對她說抱歉。
重來一回,她想盡辦法改變,她以為已經成功逃脫宿命,卻沒想到最終依舊回到這裡……
這代表她還得再死一回?
不要了,就算逃脫失敗,她亦不輕言放棄,上一世,她把自己過得太悲傲、太哀傷,也太罪惡,她放棄整個世界,更放任自己隨波逐流,她沒有竭盡全力打這場女人戰爭,而現在……
Round One,木青瞳大敗,Round Two開始,她告訴自己,可以輸掉感情婚姻,但絕對不能輸掉性命。
所以會不一樣的,她重複告訴自己。
不曉得坐了多久,直到真兒進屋,木青瞳才回神。
真兒臉上帶著勉強,說道:「小姐先歇下吧,今晚王爺怕是不會來了。」
不會來?現在是多晚,怎地真兒用一副哀怨的表情說著哀怨的話?不過……沒有新郎的洞房花燭夜,木青瞳放鬆心情,正好!
揚眉潑笑,木青瞳漂亮的小臉瞬間綻放光芒。「備水吧。」
「是。」真兒轉身,在背對木青瞳時悄悄歎氣。
拍拍守在門外的雅兒,真兒壓低聲,說道:「我去燒熱水,你進屋服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