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在夜空中飛行,連續兩個晚上沒睡的書慶,不知不覺陷入黑甜的夢鄉。夢中有她跟小愚,還有他。
雖然已經是秋季,台灣的氣溫仍然很高。
偽造精美的假護照沒有露出破綻,輕易就通過機場安檢。跟別的國家相比台灣的機場安檢的確寬鬆許多,跟人們善良不多疑的天性也有關。
出了機場之後,他買了國光客運的票,三人再度登上另一個交通工具,藍白相間的大型遊覽車,載著他們搖搖晃晃的上了高速公路,兩個多小時後到達台灣中部。
一輛吉普車在車站旁等待,駕駛倚靠著車子而站,雖然穿是輕便,但一身都是名牌貨,墨鏡還是雷朋經典款,她記得大哥也有一副,價格可不便宜。駕駛看見他們時懶懶揮了揮手,再坐進駕駛座。
睡得很飽的小愚,上車就很有精神的打招呼。「你好,我是黃若愚,大家都叫我小愚!」
墨鏡下的嚴酷五官,因這猝不及防的笑容攻擊,難得有瞬間楞住,大手隨即拿下墨鏡,展露好看的五官,薄唇上揚的回道:
「你好,我是楊孝國。」任何人都抵擋不了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連他也不例外。
「你的車子好特別。」她笑容甜甜、說的話更是甜甜的,絲毫不吝嗇誇伸出嫩嫩的指摸著車頂。「車子居然是布做的耶!要是下雨該怎麼辦?」
「那層布可以防雨。」
跟書慶酷似的雙眸閃閃發亮,仰著小腦袋還在打量車頂,紅嫩小嘴嘟囔秦著說道:「我小舅舅有一輛車,也有布做的車頂,但是他的車矮矮的,不像你的車那麼高。後來那個布做的車頂,被他上一個女朋友用刀子劃破了。」小舅舅那時好生氣喔!
孝國噗笑出聲,重新戴回墨鏡,視線掃過身旁的大哥,再望向後照鏡,不著痕跡的打量後座坐在小女孩身邊,那個美若天仙,氣質空靈的長髮年輕女子。
「家裡沒有人讚成你這次的決定。」他發動引擎,轉動方向盤開車前行,很快的離開市區,上了快速道路。
「我知道。」忠國看著眼前的車道,回答得很簡單。
「工作必須在外解決,不能帶回家裡,這是老爸定下的原則。」一邊開著車,墨鏡後的黑眸望了大哥一眼。「你一直以來都能嚴格遵守。」
「這不是工作。」他回答得很果斷。
原本望著窗外景致的書慶,驀地轉過頭來,眼中流露難藏的霸驚。許多年前,他曾跟她說過這句話,那晚她懷了小愚,而多年後他再度說出這句話,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她無法推斷他是有心,還是無意。
自稱楊孝國的男人不再說話,抿著薄唇開車的側臉,跟忠國十分相似,加上名字相近,應該就是他口中曾經提及的弟弟之一。
他說的回家,原來竟是他真正的家。
吉普車離開快速道路後,兩旁逐漸出現大片花田,各色菊花存陽光下含苞待放,綿延到道路盡頭,道路旁有許多大小不一的植栽場,有的種的是現在最流行的多肉植物,有的是高價松柏,也有小小的歐式木造房,屋簷下垂掛著顏色繽紛的乾燥花。
她住在台灣北部,但旅遊大多去歐美各大城市,對台灣反倒不熟悉,更不知道中部有這麼美麗的小鎮,處處綠意盎然,空氣中還飄散著花香,連小愚也看得目不轉睛,一直問那些花叫什麼名字。
她只能回答出幾種,倒是前座的兩兄弟如數家珍,每種植物的名字都解說得很清楚,讓小愚連連驚呼,小屁股幾乎坐不住,一路上蹦跳了好幾次。
最後,吉普車停在一棟獨門獨院的三層樓房前,房子外有綠意盎然的偌大庭院,庭院裡擺放著雅致的鍛鐵鑄造桌椅,房子的大門前栽種美麗花卉,看來溫馨又大器。
「這裡是哪裡?」小愚問,整顆小腦袋已經探出車外。
「我家。」忠國說道,下車後打開車門,朝小女孩伸出手。「要我抱你下車嗎?」
「不用。」小愚輕巧的跳下車,抬起頭來笑著說:「你去抱媽咪下車吧!」她童言童語,不知大人間暗潮洶湧的種種。
書慶粉臉發燙,故意不理會他伸出的雙手,打開另一邊的車門下車,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低頭順了順因為舟車勞頓,被擠壓得處處縐痕的真絲褲裝。
一個模樣清麗、發妝優雅的年輕少婦,打開門匆匆走出來,迫不及待的撲向忠國懷裡,身後跟著一個身穿國小制服,年紀比小愚大一些的女孩。
「親愛的,你終於回來了!」少婦攀住他的頸,即使穿著高跟鞋仍要踮腳才能吻到他的臉頰。「我跟小靈都好想你。」啾啾啾,接連幾個響吻。
被稱做小靈的女孩,抱住他的大腿,皺著臉悲慼的大喊:「爸爸,你讓我們等得好難過喔!媽媽跟我都想你想得吃不下飯!」
他卻一臉厭煩,一手一個,把少婦跟小女孩都從身上撥開,拎在半空中冷狠的瞪著兩人,像是發威的雷公一樣轟轟開罵。
「楊小胖,你跟你女兒在搞什麼鬼?」他怒聲咆哮,罵聲震耳欲聾。「我剛回來就給我演這出!」
模樣體態跟「小胖」兩字截然不同的少婦,被擒在半空中,露出哀傷的模樣,只差眼中沒落出淚來,神情已經令人為之動容。「親愛的,你怎麼了?是不是之前在俄羅斯受傷,讓腦傷又發作了?我是你妻子啊,我們結婚都多少年了,連孩子都那麼大了,你竟然會認不出來。」愈說愈哀傷,最後她雙手掩住臉,發出嗚嗚嗚的哭聲。
「爸爸,我是小靈啊!你不是跟我打勾勾,說回來時要帶禮物給我嗎?我不要禮物了,我只要你想起我跟媽媽就好。」小靈也不遑多讓,雙眼淚汪汪的,小手不斷朝前揮舞,試圖再爬回昂藏高壯的忠國身上。
小愚站在一旁,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巴張成O字形,看著這場親情倫理大戲在面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