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的基石不在君王,也不在那些官員,而是在萬千百姓,百姓受到過度的壓迫,便會生起反心。
前朝覆亡正是因此,朝臣與王公貴族犯下重罪,皇帝卻容許他們以繳交銀兩來為自己贖身,那些銀兩從何而來?不都是從百姓那裡剝削的嗎。
君待臣善,臣卻虐民,豈不種下禍國亂邦之因。
木運蓮帶笑的嗓音出聲替她解圍,「顏姑娘,侯爺已找人挑選吉日,等日子訂下後,屆時侯爺便會派人將喜帖送到安東,接你爹前來南風送你出閣。」
顏展眉斂了斂思緒,輕蹙眉心的問道:「安東侯真會讓我爹來嗎?」在得知安東侯性子殘暴之後,她總覺得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木運蓮溫和回道:「女兒出嫁,安東侯若是仍扣著你爹不放,占不住理,難杜世人之口。」不管安東侯會不會放了顏不忘,這喜帖他們都得派人送去,先將這理字佔住了,才能明正言順的去要人。
祈澄磊接腔說道:「他若不放,咱們就能理直氣壯的登門要人,天下士子也會知曉安東侯強行留置你爹的事,屆時他想利用你爹來收攬那些士子歸附之目的,可就要落空了。」
「你一個姑娘家別憂心這些事,顏山長的事自有咱們來操心,你安心待在這裡等好消息就是。」祈兆雪哄著顏展眉。
於公於私,顏展眉嫁給四弟,對他們南風來說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所以這婚事不僅要辦,還得辦得快、辦得盛大,好讓世人皆知他家四弟娶了顏不忘的閨女為妻。
吉日選在一個半月後。
婚期訂下之後,祈兆雪特地派出使者送喜帖到安東,同時向安東侯提出要將顏不忘接來南風之事。
大婚將在勺江城舉辦,故而祈澄磊與顏展眉暫時留在勺江城準備大婚之事。但祈澄磊是樂雲城主,樂雲城裡有許多事還得由他親自決斷處理,因此這段時日,他都在樂雲城與勺江城之間往返。
在籌備婚禮這段期間,泰半都是祈庭月陪著顏展眉,而在顏展眉成親後,便輪到祈庭月出閣了,她的婚期比顏展眉晚兩個月。
短短時間內有兩件喜事要辦,因此侯府裡上上下下忙得是不可開交。
顏展眉與祈澄磊的婚期較為緊迫,故而祈兆雪命人先趕製兩人的喜服,這日顏展眉的嫁衣送過來,祈庭月特地過來看她試穿嫁衣。
大寧王朝的女子婚服為藍綠色的大袖衫長裙,裡衣層數繁多,最外頭再罩一層廣袖長衣,男子的婚服則是紅色,樣式較不繁雜。
顏展眉在侍婢的服侍下,一層一層的穿上婚服,最後套上一件繡著花草紋樣的廣袖湖綠色長衣。
祈庭月在一旁看得讚不絕口,「展眉,你穿上這身婚服真美,大婚那日,一定會讓四哥驚艷得移不開眼。」
其他的婆子和侍婢也紛紛附和。
顏展眉羞澀一笑,站在銅鏡前,望著那穿著婚服的自己,不禁怔了怔,一時之間竟有些認不出鏡中之人就是自個兒。
為了配合這套婚服,侍婢事先替她把頭髮挽了起來,露出嫩白的頸子,發上還插上了寶鈿頭飾,那模樣顯得既優雅又高貴。
這一刻,對於即將嫁為人妻之事,顏展眉這才有了更清晰的感覺,先前知道歸知道,可那種感覺猶如隔著一層紗,朦朦朧朧的,並不是十分真切。
她要嫁人了,而她將要嫁的人是祈澄磊。
她不由得思及那日在甘露寺時,他借口她咬了他的鼻子而吻了她,還藉機向她表露心跡一事。
她微翹的唇角不自覺的漾起柔笑,盯著銅鏡,彷彿瞧見身穿一襲紅色婚服的他就站在她身旁。
「展眉、展眉……」
陡然聽見祈庭月在叫她的聲音,顏展眉回過神來,就聽見祈庭月打趣她的話——
「你這是被自個兒的美給驚呆了嗎?」
這話令顏展眉臊紅了臉,其他的婆子、侍婢也都笑出了聲,上前替她換下那身繁複華麗的婚服。
換回一襲月白色繡著荷花紋的羅衫後,感覺清涼多了,顏展眉拿起手絹擦去額上的薄汗,「成親要穿這麼多層衣裳,在這大熱天裡可真讓人有些吃不消。」
祈庭月一邊嗑著瓜子,一邊慶幸的笑說:「幸好輪到我出嫁時,差不多入秋了,天氣沒那麼炎熱!」
收拾好婚服和寶鈿頭飾,那些婆子和侍婢們便先行告退離開。
顏展眉也讓自己貼身的兩名侍婢退下後,看向祈庭月,問道:「那人你放下了?」
她沒指名道姓,但祈庭月明白她說的是誰,遂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從樂雲城回來,我就漸漸想通了,橫豎我這輩子與那和尚是不可能了,既然不能嫁他,那麼嫁給誰對我而言都一樣。」
顏展眉正色道:「不一樣,嫁錯人,毀一生。」在她看來,若不問人品便隨便嫁人,還不如不嫁。
祈庭月聞言一愣,看出她是在為自己擔心,笑著解釋道:「你放心,我大哥安排的那人我瞧過,雖然為人古板無趣了些,但品性不錯,嫁給他應當不會毀了我一生,興許日久也就生情了呢。」
「你能這麼想就好。」
祈庭月反問她,「你呢,對我四哥又是怎麼想的?」她想問的是,顏展眉對四哥可有情。
祈澄磊這陣子有事回了樂雲城,兩人已幾日未見,現在突地想起他,顏展眉不禁臉蛋微微泛紅,羞澀的回道:「我也不知。」
她自己也說不出她對祈澄磊究竟是什麼感覺,不太像先前對女扮男裝的庭月因感激而生情,她對祈澄磊的感情要來得更複雜,更難以描述。
以前在書院時,他老愛惹她生氣,卻也會一早為她打好水,擱到板車上,好讓她推著板車去給植物澆水。
而後在她隨著祈庭月去到樂雲城時,他對她也頗為照顧,還答應幫她救爹,種種體貼令她感動不已。
「你對四哥難道一點心悅之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