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你睫毛很長。」
「是嘛!我也這樣覺得,可是她卻因為該死的睫毛一心一意要嫁唐旭風,什麼鬼!」方中磊氣憤道,像個稚氣未脫的孩子。
卓亮吟跟方中磊認識多年,他們國中同校,她小方中磊一屆,而在她的印象裡,方中磊一直是校園風雲人物。
後來方中磊就讀清華物理,她隔年跟著去讀清華,大學畢業後,方中磊去美國讀碩士,她也去美國讀了兩年碩士,只為了能在方中磊身邊多待一年。
方中磊一向冷靜自持,她從沒見過他失控的樣子。
「學長,你喝醉了嗎?」卓亮吟開口。
「我沒有醉,喝不到兩杯怎麼可能醉?不過我倒真希望我醉了,那麼或許,我就能說服自己接受這麼荒謬的事情,她的死心塌地居然只因為該死的睫毛,又或者如果當年我沒存錢送她那個睫毛很長的洋娃娃,她就不會一心一意愛著唐旭風。」
「學長,你沒想過嗎?也許那只不過是理由,她就是愛上了,跟睫毛長短其實並沒有關聯。」
方中磊握手機的手緊了緊,卓亮吟說的話何嘗不正確?藍家綺就只是愛上了唐旭風。
「你說的對極了!」他一口氣把酒喝光,「我該回去了,明天見。」
「學長,你喝了酒,別開車。」
「我知道。」
「學長,能不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你問。」
「既然她愛別人,你可不可能有一天也……」
「愛上別人嗎?」方中磊打斷她的語氣有幾分嘲諷,「卓亮吟,你愛過嗎?真真切切的愛一個人,有那種這輩子非他不可的強烈感覺嗎?」
卓亮吟停頓了一下,幽幽的說:「有,我心裡有這樣一個人。」
「那麼,他愛你嗎?」他又問。
「不,他不愛我,他並不知道我愛他。」
「你現在還愛他嗎?」
「是,我現在還愛他。」
「那請你回答我,既然他不愛你,你有沒有可能有一天去愛別人?」
「學長……」卓亮吟給不出答案。
「你做不到是嗎?跟我一樣,我也做不到。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晚安。」
「學長,晚安。」
「卓亮吟,說句真心話,你愛上的男人是個傻瓜,因為你這麼好,他卻看不見你的好,聽學長一句勸,別愛傻瓜。」方中磊歎了口氣。
「或許我們都是傻瓜,只有傻瓜才會固執地愛著不可能愛我們的人。學長,我沒辦法停止愛他。」卓亮吟聲音好輕好輕。
「是,我們都是傻瓜。晚安,傻瓜。」
方中磊將手機收回口袋,唇邊噙了一抹淺淺諷笑,那是他是對自己的嘲笑。
這是個充滿傻瓜的世界,在愛情裡人人都是傻子。你愛他,他愛別人,而別人又愛著另一個他……
方中磊取下領帶,走出夜店,微涼的晚風吹散他身上淡淡酒氣,他伸手招來計程車,對司機說:「到幸福社區。」
他閉上眼睛想著,住在幸福社區的他,卻不知道幸福何時才會到來……
能住在「幸福社區」的家庭多半非富即貴,獨棟的百坪別墅,前有花園,後有車庫,在擁擠的台北市,能買得起這樣的別墅,起碼在金錢上稱得上是幸福。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藍家綺在幸福社區出生、在幸福社區長大,卻既不富也不貴。
藍家綺的母親藍紹芬是個貌美卻命苦的女人,二十年前,她原以為能夠嫁入豪門當個少奶奶,卻在結婚前一個月,小開男友因酒駕肇事,不僅毀了一輛千萬超跑,也賠上自己的寶貴性命。
當時藍紹芬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但她徹頭徹尾是個灰姑娘,除了美貌之外無錢無權又無勢,更悲慘的是,她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男友死了,婚自然沒結成,藍紹芬成了未婚媽媽,而小開的父母還有大兒子、二兒子,壓根不在乎她肚子裡還懷著他們家的血脈,直接將藍紹芬趕出豪宅。
藍紹芬拖著行李箱,大半夜在忠孝東路上遊蕩,沉浸在失去愛人的悲哀中,不知該何去何從,老天也像是嫌她不夠淒慘似的,狠狠地下了一場大雨。
恍惚間,她在沒看清號志燈的情況下闖了紅燈,差點被一輛黑色名車撞上,喇叭長按的洪亮鳴聲嚇醒了失神的藍紹芬,她跌坐在斑馬線上。
坐在後座的亞斯集團執行長方昱滄下車查看,藍紹芬脆弱茫然的神情就在那一刻打動了他一向冷硬的心。
送藍紹芬去醫院的路上,他聽了她的遭遇,在經過醫生檢查確認她身體無礙之後,他決定將藍紹芬帶回家。當時方家只有他與快滿五歲的兒子方中磊,以及另外一名打理家中瑣事的幫傭楊嫂,至於他的妻子在生下兒子時便難產去世。
他原只是想讓藍紹芬暫時住一陣子,等藍紹芬想好了未來該何去何從,便讓她離開。
沒想到方中磊與藍紹芬相處得極好,藍紹芬便以保母的身份留在方家,這一留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方家有了些奇妙的故事,只不過身在故事中的主角們選擇了不面對……
這天早上,藍家綺氣呼呼站在衣櫃前,懊惱地喊,「媽咪,你有沒有看到我的襪子?怎麼一雙也找不到?媽咪、媽……」
她不知大聲喊了幾次,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上半身埋在衣櫃裡翻找的她決定放棄,轉身打算出房門尋找母親時,一雙灰色的襪子遞到她面前。
藍家綺抬頭,看見為她拿來襪子的人是方昱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謝謝叔叔。」
方昱滄朝她身後那顯得凌亂的衣櫃看去,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綺綺,你是個大女孩了,房間總該整理整理。」他環顧臥室一圈,書桌上凌亂地放著CD、課本、雜誌,而雙人床上有兩、三包吃了一半的零食。
第1章(2)
方昱滄搖搖頭,往大床方向走去,將那幾包已開封的零食拿起來,朝藍家綺揚了揚,笑問:「你就不怕被螞蟻搬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