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用過早膳之後,冉碧心坐在寢殿的外廳裡,若有所思的想著事兒,手邊擺弄著先前做好的紙影人。那只七皇子的紙影人。
「鈴蘭。」她抬起頭衝著門外喚了一聲。
守在門外的鈴蘭推門而入,恭謹的站在門邊,等候主子差遣。
「你去找找後宮裡那些老資歷的嬤嬤與太監,看誰過去曾經伺候過七皇子,若有,便帶來儀元宮,本宮有話問他們。」
「奴婢遵命。」
鈴蘭福身退下時,正巧,春蘭步入小廳,上前稟告,「娘娘,皇上來了。」
冉碧心驚詫地放下紙影人。「陛下?」
自從繆縈下令將她拘禁在儀元宮後,約莫有半個多月沒見著耿歡,更無從得知他的近況,只能透過繆容青,旁敲側擊的知道他好不好。
繆容青的口風甚緊,饒是她再如何想方設法套話,總是得到一句「皇帝甚好」的敷衍回復。他不願透露,她亦無從逼問起,只得安慰自己,無論如何,耿歡都是名義上的大梁皇帝,繆縈等人再怎樣也不能餓著他「冷著他,甚至是傷著他,至多是委屈了他罷了。
冉碧心又喜又憂,連忙起身前去正殿。
進到正殿,就見耿歡仍穿著朝服,坐在紅木夔紋寶座上,吃著宮人送上的點心,稚氣未脫的清秀臉龐看上去清減不少。
「妾身見過陛下,陛下萬安。」冉碧心款款行至,行了個君臣之禮。
「賢妃請起。」一反常態,耿歡安坐在寶座上,十分沉穩的做了個手勢。
冉碧心心下暗詫,礙於殿外有承德宮的隨行太監守著,她只得忍下,起身笑了笑,來到寶座另一側落坐。
「許久不見陛下,陛下似乎瘦了。」冉碧心含笑的端詳耿歡。
耿歡亦笑,卻不似先前那樣,每每見著面,便激動歡喜。
「近日朝務繁忙,朕沒能撥空過來儀元宮,賢妃可有好好照顧自己?」
彷彿變了個人似的,眼前這個耿歡竟用著無比沉穩的態度,說著那些咬文皭字的官腔。
冉碧心怔在那兒,一時竟接不了話。
耿歡彷彿沒看見她的怔楞,兀自幫她斟了杯茶,道:「賢妃近日被拘禁,想必心情甚是苦悶,朕想帶賢妃上御花園走走。」
耿歡這是打算支開宮人太監,與她私下單獨談話?
思及此,冉碧心自然不可能拒絕,只淡淡瞥了一眼殿門外的太監,隨即若無其事的應允,「妾身謝過陛下。」
兩頂鳳輦一前一後出了儀元宮,被抬進了離承德宮較近的一處花園,下了轎輦,太監們簇擁而上,卻讓耿歡給屏退了。
儘管太監面有豫色,可礙於耿歡的身份,仍是不得不退守一旁,用眼睛死死地盯住兩人。
冉碧心隨耿歡閒走了一段,直至與那些繆縈的眼線拉開了段距離,她才稍作鬆懈,面上佯裝在談風說雨,微笑地啟嗓。
「歡兒,近來可好?」
耿歡沒停步,兀自往前走,望著園中花草的目光,一如從前單純清澈,卻有股冉碧心說不透的古怪。
「歡兒?」見他久久未答覆,冉碧心不禁停下腳步。
耿歡先是旁若無人的持續往前走,而後遲鈍地發覺身後沒有腳步聲跟著,這才停步轉過身。
「歡兒,你還好嗎?」冉碧心憂心忡忡地望著他。
耿歡綻了抹笑,似是想讓她安心,可見著這抹笑,她心底的不安沒能打住,反而越發濃厚。
「朕再好不過了。」耿歡走回她面前,猶然帶著微笑。
「歡兒……」
「阿碧,朕想離開這裡。」
這突如其來的告知,教冉碧心震驚不已,遲遲發不出話來。
耿歡兀自說道:「前兩日晉王來見過朕,是在一旁沒有太監盯著的時候見上的,晉王問朕想不想離開皇宮,他能幫朕逃離這裡。」
冉碧心聞言一楞,隨即脫口駁道:「萬萬不可!」
耿歡似也不意外她會有此反應,相當平靜的道:「阿碧莫慌,朕信得過晉王。」
「過去晉王雖然與誠王交情甚篤,可如今朝中裡外全是繆氏的人,即便晉王真有把握幫歡兒,亦不見得真能成事。」
「朕知道阿碧想說什麼,但是朕信得過晉王,也已經答應晉王。」
這是耿歡頭一回態度如此強硬的打斷她,冉碧心不禁深深楞住。
只見耿歡用著無比堅定的眼神,再三強調:「晉王十分坦白,當著朕的面說他想要皇位,因此希望朕可以脫離太后與繆相的掌控,而他會盡全力護朕安全出宮。」
這件事情來得太突然,冉碧心無法靜下心思索個中利害關係,只是揪緊一顆心擔憂著耿歡。
「阿碧,你會幫我吧?」這一次,耿歡改掉了自稱詞,且還用著如同過去那般孩子氣的撒嬌語氣。
冉碧心不敢貿然答應,只能緊蹙秀眉,咬緊下唇。
耿歡拉起她的雙手,就如同過去在誠王府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樣,天真稚氣的搖動她雙手,耍賴地央求道:「阿碧,我真的不想再繼續待在這座可怕的皇宮了,你幫幫我吧!阿碧,你最疼我了,你不會希望看見我跟娘親一樣的下場……」
聞言,冉碧心一窒,想回絕的話硬生生噎在喉頭。
「阿碧,我不想跟娘親和祖母一樣。」耿歡紅了眼眶,啞著嗓哽咽道。
「……好,我們就相信晉王一次,一起來想法子逃出這裡。」
過去晉王與誠王往來密切,兄弟情誼甚深,應當信得過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碧最疼我了!」
耿歡紅著眼綻露笑容,緊緊握住她的手,嘴裡不斷喜嚷著。
冉碧心忍住亟欲奪眶的淚,摸了摸他的頭,微笑道:「歡兒莫怕,阿碧就跟以前一樣,會守護歡兒,我們一起出宮,一起去給誠王妃與太夫人祭奠,一起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嗯!我相信阿碧,阿碧一向說到做到,娘親跟祖母說過,我什麼人的話都不能聽,就只能聽阿碧的。」
「好,咱們先說好,不論晉王向你保證過什麼,你都先聽我的,再聽他的,絕對不能擅作主張,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