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下,畢竟先前這人罕少正眼瞧她,要不就是用充滿鄙夷或輕視的目光看她,像眼下這般正常的眼神,這還是頭一遭。
不過,想起這人上回連吃了兩碗她親手煮的面,到頭來也沒給一句好話或稱讚,她氣就不打一處來。
「本宮讓你過來一趟,是想知會你一聲,禮部已經著手操辦選秀大典,你若無事,亦可參與操辦事宜,畢竟你跟在皇上身邊最多年,你懂皇上的喜好,有你加入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這當然是表面上的客套話,將繆縈的話攤白來說,那便是要讓她出面去勸耿歡別抗拒選秀一事。
耿歡的心智就是個孩子,孩子哪懂得男女間的事兒,當初誠王妃會幫耿歡娶妻,為的是堵外人的嘴,不願讓外人看笑話,順道給耿歡找個伴,外加照顧他的起居。
可如今耿歡已不再是誠王府世子,而是大梁王朝的皇帝,哪怕他不懂男歡女愛,哪怕他不願去懂這些,終是會有旁人幫他操這份心,甚至用禮法逼他就範。
「阿碧,他們說要幫朕充實後宮,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前兩日,耿歡下了朝便來儀元宮見她,一臉苦惱的問起這件事。
她只好耐著性子安撫他,「歡兒莫怕,往後就會有很多人能陪歡兒,她們都像我一樣,會對歡兒好。」
「朕不信,沒有人能像阿碧對朕這般好。」耿歡的語氣大有撒嬌意味。
其實,耿歡從沒弄懂媳婦兒的用處,只當她是一個比下人要高一階的玩伴。
「歡兒要記住,出了儀元宮,不能向任何人說及這樣的話,更不能隨便向旁人提起我,知道不?」
聽她用起訓誡的口吻,耿歡面色一肅,像個小大人似的猛點頭。
「還有,記住我的話,甭管什麼人給你送吃食,都得先讓尚食先嘗過,確定沒事之後才能吃,懂不?」
耿歡又是一陣猛點頭。
「最後,記住了,要特別留心繆容青這個人。」她嚴正地警告道。
「繆宰相?為什麼?」耿歡似乎不討厭他。
「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別跟他獨處,更別吃他遞過來的吃食,還有,他若向你說了奇怪的話,記得要讓我知道。」
「朕明白了。」
繆容青望著目光低垂,明顯走神的冉碧心,不由得嘴角一挑,出聲喊她。
「賢妃娘娘這是怎麼了?莫非是前兩日伺候皇上太過勞累,居然大白天的恍了神。」
冉碧心暗驚,神情微變的回望繆容青。他不是說昨日,而是故意說「前兩日」,這分明是在暗示她,前兩日她與耿歡的談話,他全都知情……
原來,那些宮人不只是繆縈的眼線,更是繆容青的探子。
一聽這話,繆縈便不大開心的緊蹙眉頭,道:「這裡不是誠王府,如今皇上貴為一國之尊,雖然後宮仍虛空,還未有其他妃嬪為皇上分憂解勞,可你也該自重,不能總這般霸著皇上。」
冉碧心只能低垂眉眼,默默聽訓。
「這是禮部呈上來的名冊,你且拿去瞅瞅。」繆縈朝一旁的宮人使了個眼色。
接過宮人捧上來的名冊,冉碧心只是隨意翻了幾頁便還了回去。
「一切交由太后娘娘作主,妾身不敢隨便出主意。」
見冉碧心這般恭敬卑微,繆縈甚是滿意。
繆容青卻看出了端倪。
他發覺冉氏與繆縈談話時,總是刻意低著頭,不與繆縈目光相接,可當繆縈將臉別開時,她抬起眼的那一瞬,眼中閃過一抹露骨的恨意。
恨意?儘管誰都看得出來,繆縈對冉氏極為厭斥,然而冉氏再怎樣,也不至於對繆縈露出那樣的眼神。
本就對冉碧心多留幾分心的繆容青,在目睹了那一幕之後,對此人越發感興趣,想探究的心思又深了一層。
這個冉氏怎麼看都不似出身市井的平民女子,可下人回報呈上的家底,確實顯示她不過是尋常貧戶人家的孩子……這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蹺?
思及此,繆容青落在冉碧心身上的眸光,越發複雜深沉起來。
轎輦剛抬進儀元宮,冉碧心滿面疲倦的步入正殿,還沒喝上一宮人奉上的白茶,隨後便聽見門外有太監通傳。
「啟稟娘娘,繆大人求見。」
又是他!冉碧心頓住,火冒三丈的重重擱下銀盞。「不見!本宮倦了,誰也不見!」
太監一臉為難,朝門外覷了覷,隨後壓低音量,好言相勸:
「娘娘,繆大人可得罪不起,娘娘莫要跟自個兒過不去。」
冉碧心一噎。連個傳令太監都說出這樣的話,可想而知,眾人皆知繆容青是什麼樣的人,在這宮中的地位又是何等的高。
況且,這些太監宮人可都是過去伺候過繆縈的人,由他們嘴裡吐出這樣的勸,想見過去他們見識過太多得罪繆容青的人,其下場有多麼悲慘。
思及此,冉碧心不由得多看了那太監幾眼。
太監自知吐了真言,面色有絲不自在,又小聲解釋道:「娘娘莫要見怪,小的是見娘娘心性質樸,甚是良善,不願見到娘娘在無意間得罪繆大人,因此惹禍上身,是以才會說出這樣冒犯的話。」
啊,真想不到,在這些繆縈派來的眼線中,還能有這樣的好人,可真難得。
雖然這太監是誤將她當作良善好欺,方會出言相勸,不過也算是一番好心。
冉碧心佯裝感激的對太監一笑,道:「本宮不怪你,反過來要好好謝謝你。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的話,小的叫安榮。」
「安榮,謝謝你。」
見冉碧心正眼瞧著自己,且面帶微笑,習慣了被妃嬪冷言冷語發落的安榮,不禁赧然的心生幾分感動。
的這就去請繆大人。」安榮躬了個身,機靈地往外跑。
不出片刻,就見一道高大堅實的身影昂首闊步,彷彿逛自家後宅似的那般自然。
仗著皇太后撐腰,如今又是大梁王朝立國以來最年輕的宰相,
這人怕是大梁王朝歷來最厲害,注定名留青史一隻是不知是美名或臭名一的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