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伏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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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今夜原本還邀請了一名嘉賓為王爺奏琴,不過可惜她臨時染了風寒不能來,特送上了拜帖,希望日後能蒙王爺召見。我們也盼望『下次』王爺能再賞光琴宴。」

  「哦?那還真是可惜。不過今夜盛會已極臻圓滿,本王聽得十分開心。」

  岑先麗猜想,若是奏琴名家當壓軸,或許其實是要等買賣談攏才現身慶賀;而不奏最後一曲,不就意味著流局了?她無奈地打開拜帖——瞬間嬌軀僵直。

  俏臉血色盡褪,鬆開握著他的左手,緊緊按上自己瞬間迸發劇疼的右手背。

  「琴師……是誰?」伏懷風察覺她異狀,忙追問前方男子。

  「名滿天下的琴仙唯一入門弟子——琴師燕雙雙。」中年男子輕笑,搓著手示好:「希望下次她身子無恙,能為王爺獻奏。不知王爺哪時還有興致再來呢?或許王爺覺得愈快愈好,等不及了呢!」

  伏懷風沒有答腔,只管摟著岑先麗寒顫不停的肩頭,在她耳畔低語:「麗兒,再為我忍耐一會兒……我馬上帶你回府。」

  她搖頭,不想此行徒勞無功,抬頭看向他那清朗俊顏上帶著氣勢凜然的笑。

  「難得一場琴會,既然燕雙雙沒法前來,那就由本王來獻醜好了。取琴。」

  在場所有巨賈富紳間起了騷動。接受琴仙親自指導過的德昌王願意奏琴?那向來只有在大齊宮廷中才有機會聆聽,今夜王爺肯如此紆尊降貴,莫非是決定答應他們的條件了?

  伏懷風聽著前方桌上有輕微的木頭聲響,正要摸索弦位,卻有一雙小手按住他。

  「王爺……我來調音。」她語帶輕顫,忍著右手抽痛,執意要完成使命——得先替他將這把琴上下徹底檢查過才能讓他碰觸。

  她多久沒撥弄琴弦了?每次一想碰琴,手上舊傷就不免生痛,甚至連聽見燕姑娘名字都無法忍受。曾經令她鍾愛的事早擱下了——

  可她卻想為他彈奏。若是她還能撥琴,王爺也就不必非得摸這把可疑的琴了。

  「夠了。我來。」他止住她動作。「弦音澄澈,應該沒藏什麼怪東西。」

  溫熱大掌緊握住她十隻寒顫未停的指尖,一瞬間痛楚彷彿消失不見。

  她讓開,牽引他的手放在弦位上。她從沒聽過他撫琴,慕名已久,其實有些期待。

  長音起,眼前彷若曙光乍現青山澗,游魚自在綠水流,觸目所及儘是艷麗花海迎風搖曳生波,越過溪石野瀑,沿河溯上,生氣盎然的鯉魚像能跳上半天高,躍過龍門便登仙——

  琴聲戛然而止,眾人才如夢初醒地詫異看著王爺側耳微愣彷彿聽到了什麼,同時驚見大堂門板被踢飛,倏忽闖進幾個熊腰虎背的黑衣男子,持劍直往主位上砍去——

  「德昌王納命來!」

  「王爺遇襲!快來人哪!侍衛何在!快保護王爺!」

  混亂當中,岑先麗使足全身氣力連連尖聲大喊,同時一手一個捉起桌上金盃銀盤狂擲,嬌小身子張臂試圖護住他,以身為盾毫不退縮。

  「你別動,讓我來應付。」他聽聲辨位,將她勾回身側示意她安靜,抽出柺杖中的細長劍。他一面牢實擁著她,一面展開凌厲劍術。

  她心間微顫,緊咬著唇,卻在聽到他沉穩心音後瞬間鎮定下來。

  所幸府外待命的護衛立時衝了進來,千鈞一髮之際殺退刺客。

  「王爺受傷了!」混亂場面一結束,岑先麗便手忙腳亂地拿著手絹按著他左上臂劍傷,回頭厲聲喝道:「你們杵著做什麼?!還不快找大夫!王爺要有萬一,唯你們是問!」

  「不必找了。」

  他聲音陰冷。眾人皆說他睥氣溫和,卻在今日迸發了鋒銳戾氣。

  「在此喚了大夫來,豈不是給有心人好機會再次對本王使毒?哼,刺客來自何方,本王非得追查到底不可。今晚這場難得夜宴,本王確實領受到了諸位的誠意。西路軍進城不擾民,反倒讓這些蒙面殺手來去自如,看來,是得好好加強城裡戒備了。」

  看著王爺連稍事療傷都不肯,怒氣沖沖便要帶著夫人離去,一群立身商場、能呼風喚雨的商人也嚇壞了。王爺那口吻聽來似乎已認定是由他們主使,談判不成便殺人。

  大軍進城安分守法不擾民,是德昌王軍紀嚴厲,但若是他下令宵禁或管制貨品流通,把這城裡搞得死氣沉沉,那生意就別想做了。

  「王爺息怒,草民招待不周,但這黑衣人與咱們無關,請王爺明察!」

  「有關無關,辦了就知道。」他拂袖踏出廳門不回頭。

  一票人追了出去,若不是侍衛死命攔著,早就全撲向伏懷風大腿。

  「王爺,草民對王爺心悅誠服,萬不敢造次,王爺、王爺!」

  他笑得冰漠。

  「明知本王看不見,宴裡還請來舞姬,分明是存心嘲弄;本王素喜聽琴,竟還藏了琴師裝病不出面。藏了也就算了,還特意提醒本王人沒到,擺明無視本王。這算哪門子的心悅誠服?看來你們比較想念九王弟呢。」

  王爺擺明把這群地方士紳當叛徒,嚇得一群人面面相覷。還有什麼方法能讓王爺息怒?他們一個勁兒的大禮磕頭,討饒聲不絕於耳。

  「王爺開恩,草民願獻上萬石米糧,請王爺相信草民絕無貳心!」

  「老夫也是!我願獻上……」

  回到府裡,急急召來大夫替伏懷風療傷之後,岑先麗第一次在他還沒要求下便主動留在他房內,讓他枕在她腿上,直到即將天明,他仍翻來覆去十分清醒,神情嚴肅。

  「傷口還疼嗎?」見他眉頭始終緊鎖,她忍不住伸手撫過,想為他舒緩。

  「不疼。倒是讓你受驚了。」他幾度欲言又止,扯過她微帶涼意的纖手,溫熱十指覆上她的,輕輕揉弄回溫,指尖有意無意地觸及她腕上刻不離身的玉撥子。

  「麗兒,今夜的事……我得要同你賠罪。」

  「賠什麼罪?是飲宴時三番兩次啃到我指頭上?或者要賠罪的是,王爺隱瞞了——那刺客是您底下的人?以王爺的高招劍術,不該連一名刺客都傷不了,還反傷了自己一劍。」感到他指掌瞬間凝滯,她搖頭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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