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籐,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裝傻欺騙你,求你別喜歡上燕姑娘……」
她還以為自己能有多大度量,其實她根本辦不到!若要將王爺拱手讓給雙雙姑娘,她寧可此刻接受王爺的情意,就算有朝一日讓他怨恨,她也甘願受痛!
只是不知還來不來得及……
「呀——」
馬車勉強駛在密林泥濘路中,才衝出大路便一個不穩翻覆在地,她往前滾跌落入泥地,劇痛幾乎教她失去意識。
「夫人!」車伕伸手要扶她,她聞聲試圖爬起,腳踝卻傳來難忍抽痛。
耳中聽見背後有道逐漸朝這裡接近的馬蹄聲,她咬了咬牙,下令車伕去攔。
「王爺向來心慈,你謊稱有人在路邊受了傷,情況危急要借車一用。」
車伕依她命令擋了車,輕簡行列中數名護衛見到有女子狼狽地趴在路上,忙向王爺稟報。
伏懷風卻只吩咐了其中兩人留下來看看情況,沒有片刻耽擱便重新上路。
望著他的馬車愈來愈遠,她一顆心彷彿讓人狠狠擰絞。
「……王爺當真就這麼想見燕主子?」甚至不肯對落難的人伸出援手。「一點也不像平日的王爺,竟急切若此……」
岑先麗忍痛撐起身子,若無其事地找了藉口謝過兩名護衛,讓車伕先行去調別的車輛過來;待其他人離去,她才一拐一拐地靠近他們約定的涼亭。
無法太過接近,她只能隱身樹林中,遠遠從凜冽風中便能聽見那出色華麗的錚錚琴音;行雲流水般的高超技法,幾乎要與半年前的自己不相上下了。
雙雙姑娘已經進步得如此神速……她卻連再次撫琴都成空想。
「如今,王爺可還分得出來我和姑娘的不同嗎?」右手又不聽使喚地驟起劇痛。
他說過,曲子再好也得有知音;而他,眼看就要找到他思慕已久的琴師了,可她的曲兒——
卻從此再無人要聽。
連著幾日,岑先麗忍著腳傷未癒的痛要回伏懷風跟前侍候,卻三番兩次遭他打發趕走,說是以夫人身份不需要再做府內雜務。
連他公務之餘幾次邀約燕雙雙未成,她竟是從婢女口中輾轉才得知;甚至聽聞王爺近日打算再約琴會,她卻是怎樣也打探不出地點與時間。
「若是李大娘,一定知道王爺何時出府。」
她慌張地從房裡五斗櫃的底層中翻出了個小小的桐木匣。
入府以來,她身邊沒有任何貴重東西,除了撼天與玉撥子、她珍藏的琴譜、當丫鬟時攢的一點微薄碎銀,就只剩他玩笑似地封她為夫人那時賜給她的三件金玉了。因為太不真實,她也只是收了起來,始終沒打開那匣子看過。
抱著小木匣,趁著午後許多人都不在府內之時,她悄悄地去找了總管。
「請把王爺邀約燕姑娘的請柬交給我。」
李大娘看著雙頰消瘦的岑先麗一臉凝重地來僕從房找她,連忙迎上前。「夫人,怎麼了?」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王爺再見燕雙雙。我知道燕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為求琴師名聲,燕家總在討好高官王侯,然而一旦對方落難失勢,他們便理都不理;之前他們想方設法要成為御用琴師,要跟王上攀上關係,費心多年,如今卻出現在這裡,肯定有鬼。請您幫忙阻止王爺與燕雙雙相會。」
她將那裝著金玉的木匣整個塞進總管手中。「王爺的請柬在哪兒?」
「夫人,這是……唉,我早勸過夫人了。王爺愛琴,當然會欣賞有能琴師,聽聞雙雙姑娘極為年輕出眾,若是王爺惜才……也不是不可能動心。夫人求我,怕也挽不回王爺的心啊。」
總管轉身便往回走。「夫人,這事我不能答應。」
「李大娘,我……我並不是怕失寵才求您幫忙的。」她踏前一步,腫脹的腳踝撐不住她身重,嬌軀往前傾跌,她也就索性順勢不管不顧地屈膝跪地。
「眾人皆知,我跟王爺原就只是假戲一場,我也萬不可能高攀王爺!」
「夫人!」總管聞聲回頭一瞧,連忙伸手去扶,這才發現她身子燙得厲害。怎麼回事?您的身子都這樣犯病了,怎麼還不喚上大夫瞧瞧?來人——」
「大娘,求您聽我說其中內情。」她連忙揪住總管衣袖制止她。
「即使我再如何仰慕王爺,也沒資格阻攔他喜歡其他姑娘。假若燕主子與王爺同樣仁德寬厚,今日我甘心祝福樂見其成。但……燕主子為了搶走良琴,連侍候她多年的侍琴師姐妹都能輕易說殺就殺,我不能讓王爺與那樣貪婪心狠的人有牽連。求您幫我,假稱已送出帖子好嗎?就讓王爺以為燕雙雙有事不能赴約……」
「夫人,我不能背叛王爺。毀了一封請柬,還會有第二封。您有話想說,或許該去同王爺談談?」李大娘扶著岑先麗回房,替她找來大夫。
臨走之前,李大娘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放在書房左邊架上的請柬若弄丟了,府裡可有人會受罰呢。傍晚就讓人送走才行。」
原先岑先麗只能頹然躺在床上泫然欲泣,聞言翻身坐起,早已濡濕的紅腫美眸陡然圓睜,心裡感激大娘幫忙,只等著替她療傷的溫吞大夫前腳一走,她立時拖著虛弱病體衝進書房。
取出請柬翻開來細瞧。她沒打算牽累誰,滿腦子只想阻止王爺與燕主子會面。
她擋不下王爺的固執,擋得下燕主子嗎?她抖著手磨硯,取筆蘸墨,打算塗改。這是她唯一想到的方法了。
「若能將時刻錯開,至少讓他們見不到面,我再想想法子……」因為心焦而讓右手更加不靈光,她黯淡雙眸又酸澀泛霧。「阿籐……求你別選燕主子。」
「誰在屋裡?」伏懷風威嚴的聲音就在門口,嚇得她抖掉了筆,全身驟起顫慄。
「未得本王允許,誰敢擅人?」他微微瞇眼,專注傾聽書房裡的細微聲響。
岑先麗慌亂起身收拾,想趁他沒注意時逃開,卻因腳傷要走也走不快;拖著腿想躲到一邊等他通過前方時再伺機溜走,卻冷不防讓他一轉身伸臂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