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笑狐狸與傻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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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才長出小牙的奶娃娃其實不太懂他的意思,可她記得當時掛在嚴熾書臉上的淚有多熱燙,感受得到他有多痛。

  揮別那座孤寂的母墳前,嚴熾書堅決地拭掉臉上的淚後,緊緊地握著她的小手說:「有一天我會讓害她躺在那的人後悔。曦兒別怕沒有娘,你還有我這個哥哥,我會一輩子守護著你。」

  後來,「娘」這個字便沒再從平曦口中吐出,因為知道她的不懂事,會讓像座山般護著自己的嚴熾書無助且脆弱;也知道她不需要渴求,因為毫不在意他人目光將她帶在身邊,全程陪著她成長的皇兄,給她的愛遠遠勝過高坐在上的帝父以及長眠的母妃。

  嚴熾書的庇護雖然讓她平安長大,可她也不是天真無慮的,就算他從不對她多說,就算她其實不太懂他的不得不為,就算他丟下她獨自遠行,她仍然相信他絕不會拋棄她。所以就算再怎麼孤單無助,她都必須咬牙忍著,因為她唯一能幫得上的,便是學著成熟、學著善體人意不成為他的負擔。

  坐在離皇座最遠的偏僻角落,平曦嘴裡嘗著豐富菜餚,嚥下的卻是孤寂的滋味,直到一陣擾攘的喧嘩聲傳入耳裡,讓她不由得抬起了頭。

  「廷尉大人,來嘛,再陪人家喝一杯嘛。」矯揉造作的聲嗓讓平曝冒了一身的疙瘩,抬眼望去的景象更讓她皺了柳葉般的細眉。

  坐在斜對面的玄殷身邊挨著兩個穿著裸露的舞伎,一個用露出大半邊的胸乳挨蹭在他身前,將手裡的酒杯湊到他唇邊;一個則是直接躺在他腿上,撩人地舉高了手挑摸著他的下頷。

  堂堂一個廷尉,竟這般荒淫,還要不要臉呀!

  這一幕,看得平曦心底有氣,卻又弄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在意他。懊惱地端起杯盞,一古腦地全灌進了嘴裡。

  熱辣的酒液入喉,嗆得平曦劇烈地咳了起來,這才終於知道為什麼嚴熾書總不讓她沾酒。明明是那麼辛辣苦澀的滋味,為什麼有人能歡快地喝得欲罷不能呢?

  守在身邊的青芙在給她拍背順氣時,嘴裡呱呱念著什麼她全聽不見,入耳的淨是玄殷輕佻的嗓音。

  「你們這兩個小騷貨,存心想灌醉爺是吧?來呀,嘴對嘴給爺喂,再多爺都吞了。」瞇著醉意迷濛的眼,玄殷嘴裡說著浪蕩話,大掌邪肆地掐揉著舞伎招搖的豪乳。

  「下流的淫狼。」看到玄殷與舞伎唇瓣相連,酒液從唇間流淌的淫穢畫面,平曦忍不住低啐了聲,又是氣又是惱又帶點酸的複雜滋味在心底攪成一團,讓她再也坐不住,要青芙去向內侍總管知會後便起身離席。

  「哎呀,廷尉大人真醉倒了呀,快來人送他回府……」

  才跨出殿門,依稀聽到席間喧嚷的平曦,行進的腳步只頓了一瞬,便毫不遲疑地往前邁進——活該,醉死你這色胚!

  那只笑狐捏醉成那樣,也不知會不會有事?

  夜已深沉,了無睡意的平曦腦袋仍有些暈然渾沌,搞不懂是因為早先衝動灌下那杯酒的影響,或是莫名紛亂的心緒作祟。於是她獨自晃到了園裡,心想或許吹吹夜風能讓自己清明些,結果泛在腦海裡的卻是連自己都恥於承認的牽掛。

  玄殷的過人才智,跟在嚴熾書身邊的平曦自然是清楚的,可幼時吃的虧在她心底一直是個彆扭的結,與其說她怕他,倒不如說是他那叫人探不得的心思讓她彷徨無措。

  長駐在他臉上的笑容是迷人的,可她總覺得那像是誘人上鉤的餌,要是凝?個住心的被引誘了,就會落入他狡詐的陷阱,萬劫不復。於是玄殷在她心底便成了笑狐狸的形象。

  無意中撞見玄殷與龐邑私談的她,一直認定嚴熾書會從太子被貶為凌王絕對和他的背叛脫不了干係,也因此她在心裡又將玄殷劃黑了好大一筆。可避居在深宮佛寺這幾年,他對她的照護又讓她感到矛盾掙扎。

  有好幾次一些吃飽太閒的嬪妃及公主想找她麻煩,玄殷總是會很巧地出現,用舌燦蓮花的口才,四兩撥千斤地幫她解圍,偶爾還會幫她梢來嚴熾書的消息,搞得她都不知道該要厭惡他還是感謝他了。

  就像現在,明明該與她無關的,可她卻在擔心著爛醉如泥的他。

  「公主好雅興,都丑時了還在賞月呢。」

  熟悉的調侃聲響在耳際,讓莫名地惴惴不安的平曦嚇了好大一跳,「你不是醉得讓人扛回府了?」

  她的話讓玄殷唇畔淺笑加深,脫下身上的赭紅外袍覆在她肩上,「好歹我與公主也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怎麼你連我真醉假醉都看不出來呢?」

  「誰跟你青梅竹馬呀!雖然看不出來你醉態真假,可我倒是知道看似清逸的你,原來也是個沉湎酒色的人!」羞惱的頂嘴,平曦扭動著肩,不想穿上染著他氣味的外袍。

  「雖已立春,可夜裡仍有涼意,要是著涼可就不好了。」輕而易舉地制住那聳動的纖肩,玄殷將繫帶在她脖前打了個漂亮的結,「公主話說得這般酸,莫非是吃醋了?」

  玄殷身上慣有的蘇合香摻和著些許酒氣,透過身上的大袍與鼻息交融的距離傳來,彷彿逃無可逃的瀰漫包圍讓平曦心神不寧,甚至有些迷醉般的暈眩,白暫的臉蛋因而染上酡紅。

  「我幹嘛要因為你吃醋?你別靠我這麼近啦!」怕是再一瞬便要淪落沉溺,平曦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拉開兩人近乎相貼的距離。

  她那巴不得離他遠遠的舉動,像是朝心口上狠狠擰了一記,讓玄殷難受地感到心痛。到底要到什麼時候、該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甘心親近,願意瞧清他的心呢?

  不是沒想過將心赤裸裸的攤在她面前,讓她明白她見到的一切都只是虛應,可是他不能。且不說她會不會相信,光是想到要將純淨的她扯落這灘污水,他就難以忍受,更別說她那耿直性子,只要一個沉不住氣,那可是會壞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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