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這種錯覺消失了,薛明君又清晰地意識到這人是何如玉,那個讓他娶得不甘不願的女人。她怎麼會是何如瑩呢?如果是,他不會捨得她被鬧,就算他不幫忙,要是被鬧得狠了,那個野丫頭也不會乖乖任由擺佈,大概會勃然大怒,動手打人,但眼前的這個女人表現得那麼好。
想到這,原本的好興致頓時索然無味。薛明君自認不是心胸狹窄的卑鄙小人,沒興趣遷怒一個女人,可他實在沒辦法給何如玉好臉色看,只要想到這樁婚事並非自己所願,心愛的女子還不知在何方,他的心情就驟然冰冷起來,甚至不惜在新婚之夜欺負何如玉。
明知道她比何如瑩更脆弱,明知道她身體不好,還是縱容大家鬧她……此刻思緒被那句話砸得清醒過來,他冷眼看著明明不安,還硬撐著微笑的何如玉那張精緻的臉蛋上,即便是抹了妝容都沒辦法掩飾的疲憊,原本的興致頓時全無,只剩下滿心的不舒服。罷了,既然已成定局,就把她當成自己後院的一處擺設吧。
在何如玉的凝視下,薛明君終於走過去,坐在床邊,對著看熱鬧的兄弟們笑了笑,「既然你們想看喝合巹酒,那就給你們看看。先說好,看完了趕緊出去,別在這耽誤我的洞房花燭夜。」
「那當然。」大家起哄道。
「已經和兄弟們商量好了。」薛明君挑眉看身邊的女人,藏住了眸子裡的複雜情緒,「你要和我喝嗎?」
這一次,是他最後詢問何如玉,如果她現在後悔了想走,只要說出來,他就會去何家人面前賠罪,把何如玉完璧歸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個女子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看起來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對他展露出極美的笑容,「我喝。」
第2章(2)
話一出口,一直緊繃著心的玉眉和暗香趕緊把酒壺端來,兩隻精緻小巧的銀杯各自放在兩人手上。晶瑩的酒液傾倒而出,有幾滴濺落在兩人的身上,各持一杯,四目相對,飽含深意的眸子裡含著彼此複雜的情緒,舉杯,手腕交錯,一飲而下。
何如玉幾乎是立刻漲紅了臉,酒香濃郁,有些醺人,卻沒有停下來,她覺得自己要醉了,醉在薛明君的眸子裡,就連那些人是怎麼出去都不知道。當她意識清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裡只剩下她和薛明君。
薛明君坐在她旁邊把玩著杯子,漫不經心地掃她一眼,「剛才的事情是我不對,我和你道歉。」
「沒、沒有。」她第一次喝酒,覺得喉頭底火辣辣的,就連眼神都透出幾分纏綿悱惻的意態來。
「我不該讓他們鬧你。」
「無事的。」何如玉俯身靠在床邊,輕咳幾聲。
薛明君對她的回答狀若未聞,逕直說下去,道:「你想嫁過來,我已如你心意,現在婚禮結束了,我們之間的一切也該結束。」
何如玉倏然抬頭,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我有沒有說過,執意嫁我,你大概會後悔?」不等她回答,薛明君勾起唇角,卻只是露出嘲諷的笑容,「你早些歇著吧,我以後會睡在書房,不必等我。」語畢,他起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何如玉愣愣地看著大敞的房門,許久,才苦笑起來。這樁婚事的作用果然只是裝飾了兩家人的臉面,無論他在人前表現得多麼完美,在面對她的時候,卻不肯偽裝片刻。這一刻,她笑出聲,笑聲夾雜著輕咳,格外狼狽。
玉眉從廚房提晚飯回來,天已經黑透了,剛一進院子就氣得差點把東西摔了,好不容易忍著把食盒放下,人還在屋子裡氣呼呼地轉了幾圈才能好好說話。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玉眉看著正給花瓶換水的暗香,口氣不滿,「又是涼的、又是涼的,每天的飯菜都是涼的,明知道咱們小姐身體嬌弱,不能吃這些涼的飯菜,每次還都給剩下這麼些。」
暗香何曾不難受,可她比較穩重些,眼神示意別讓裡屋的主子聽到,小聲安慰玉眉,「涼就涼的吧,小姐晚上吃得少,咱們兩個沒關係。」
「我吃什麼都行,可小姐每天都吃這麼少,可怎麼行。」玉眉越想越氣,想想小姐當初在何家受到的百般寵愛,再到如今薛家的冷落,眼圈都紅了,「我就是恨那些殺千刀的混蛋,欺負咱們小姐嫁進來沒人護著,平時冷落人就算了,就連吃喝用度都剋扣。
你看看這些放涼的飯菜,哪天給過熱的?咱們在家服侍小姐的時候那可是千般小心、萬般小心,生怕小姐吃錯一口東西病了、痛了,結果來薛家給他們這樣糟蹋。」
「你下次早些去拿。」
「你當我不願意早點去嗎?就說昨天,我生生提前半個時辰去,可廚房那些人就是說沒做好,讓我在那裡等著,等到別的院子裡的飯菜都拿走了,我才拿到,一摸,又是半涼的,我就是現在就去等明天的飯也沒用啊,人家就是誠心欺負咱們何家人。」
「玉眉,別說了。」暗香皴著眉,對她擺手。
「我為什麼不說……」
玉眉的抱怨還沒說完,何如玉已經從內房走出來,縱容地對著她一笑,「暗香,別攔著,讓她抱怨出來,可別憋在心裡生了病。」
被主子打趣,玉眉消了一點氣,又無奈,「小姐,今天的飯菜還是有點涼,要不你就吃點心?」
「我天天都被你喂一肚子點心,都吃厭了,倒想吃些飯菜。沒事的,天氣這樣熱,吃些涼菜也沒關係。」何如玉微笑著走到桌邊,「快把菜端出來吧,你們和我一起吃。」
「欸。」暗香答應,把飯菜端出來,菜色不錯,只是沒了熱氣。
「現在一時還行,以後怎麼辦呀?夏天都快要過去了。」
「看看再說吧。」
因為這場委屈,這一頓飯,主僕三個都沒什麼興致說話,悶著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