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南公爺方才醉酒,不小心衝撞了令妹,」長平郡主猶是一臉高貴驕傲的模樣,就連致歉都帶著紆尊降貴的施恩嘴臉。「如今……她已是公爺的人了,雖然是酒醉誤事,但公爺命人傳話給你常家一聲,他願意以十六抬聘禮納——」
「姊姊、姊姊,你剛剛怎麼跑得那麼快,阿嵋都追不上啦!」震驚又議論紛紛的人群中,有個嬌俏玉雪可愛的小女人鑽出來,氣喘吁吁地嚷嚷,隨即在眾人驚愕懷疑納悶的灼灼目光下停住了腳步,迷惑地吶吶,「咦?怎麼了?大家怎麼都這樣看著……我呀?」
長平郡主臉瞬間漲紅了,剎那間終於知道了什麼叫自打嘴巴。
常崢玥則是在看見妝發衣裙絲毫未亂的幼妹時,腦子重重嗡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瞪視著她。
「你不是……」
常峨嵋迅速回過神來,嬌憨地蹭到她身邊,勾著她僵硬的手臂愛嬌地搖了搖,害羞地道:「姊姊,我在更衣歇腳的地方等了好久,那位侍女姊姊遲遲都沒拿乾淨的衣裙給我換,我這裙角還是濕的呢,正為難的時候幸好遠遠看見你……可你急急忙忙的,連我在後頭叫你都沒聽見。姊姊,你、你怎麼了?你在生氣嗎?」
「住口!你胡言亂語什麼?」常崢玥尖銳含怒地打斷她的話。「你什麼時候瞧見我了?」
「就剛剛呀……」常峨嵋瑟縮了下,怯怯地鬆開了手,淚汪汪地看著她。
「姊姊?」
四周人們已開始竊竊私語:「聽說這富商常家的大娘子溫婉端莊大方能幹,平時最是惜老憐貧愛護手足的,如此看來,傳言果然不可盡信呢!」
「嗤,商家能調教出什麼貴氣的嬌嬌不成?還不是一股子裝腔作勢的銅臭味兒。」
「你們沒聽仔細剛剛那番話,這綏南公爺衝撞了的……咳咳,還不知道是哪一個呢?」
常崢玥心下一片冰涼,饒是她素來沉穩精明心機過人,此刻也不免大大慌了手腳,滿腦子只有「這盆子髒水決計不能潑到我頭上」!
「阿嵋妹妹!」她眼圈一紅,顫抖著身子一副痛心疾首,哽咽地搖頭道:「姊姊知道你和綏南公爺……你絕非故意,可是咱們女子的清白貞潔就是咱們的命啊,你、你既然與公爺已有了夫妻之實,姊姊今日就是拼卻全力都會替你討來公道和名分,你……你卻連姊姊都不信了,這般誣蔑姊姊,你對得起阿父和已故的阿娘嗎?」
眾人議論聲瞬間更大了,人人鄙視輕蔑訕笑的目光又拋向常峨嵋。
無論如何,湊熱鬧看好戲是人之天性,今兒在花宴上難得看到姊妹鬩牆,又是香艷桃色軼聞,牽涉到的還是一位公府的公爺……嘖嘖嘖,這場面可真真難得一見啊!
「可、可阿嵋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常峨嵋傻傻地看著常睜玥,天真單純信任的眼神漸漸黯然灰敗了。「姊姊為什麼……姊姊,你、你就這麼討厭阿嵋嗎?」
眾人看著這常二小娘子小臉呆呆愣愣,想哭又不敢哭,搖搖欲墜的模樣,登時一陣嘩然,不知不覺心肝子又自動偏靠到這小小一隻、憨憨可憐的常峨嵋身上去了。
「唉,看這小娘子軟軟糯糯傻乎乎的,被自家姊姊陷害了,還可憐巴巴地問人家是不是討厭她?真是傻孩子,她不知自己這是替人家背了黑鍋子呢!」
「就是就是。看她呆蠢呆蠢的傻樣,半點子心機也沒有,如果當真被……又哪裡敢這麼高高興興地大聲嚷嚷著叫喚姊姊等她?」
「依老身看哪,這裡頭還不知有多少骯髒事兒呢……嘖嘖嘖。」
常峨嵋就這樣繼續保持觀眾眼中「呆蠢軟糯可憐傻」的形象拚命憋著淚水要掉不敢掉的樣子,抽噎咬唇睜大汪汪大眼睛,怯怯得像是被踢了好幾腳的小動物。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不就是裝裝可憐嗎?小菜一碟啦!
常峨嵋卻不知道在高高的暗處,有某位宗師看著此情此景,還有她這副「悲傷逆流成河」的生猛演技,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看來,他還是太小看這只狡猾的小肥仔狐狸了。
「常峨嵋!」常崢玥恨不得當場弄死她,壓低的嗓音滿是怒氣。「你、你胡說些什麼?」
長平郡主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想到她一年一度的高貴花宴就被這對低賤的商家姊妹給作踐玷污搞砸了,不由怒火中燒,猛然起身。
「夠了!」
眾人一驚,議論聲瞬間僵止,氣氛尷尬而詭異。
常崢玥心臟狂跳,腦子飛快轉動著,眼看此時此刻,局面大大不利,自己已是徹底落了下風,若再不趁機把這個蠢笨卻幸運得令人嘔血的幼妹推進綏南公懷裡,恐怕這盆髒水還真得潑到自己身上了。
「阿嵋妹妹,休得胡言!難道你這是說郡主娘娘故意信口雌黃,誣蔑於你,成心壞了你的清白嗎?」常崢玥眼圈一紅,扯了常峨嵋不由分說地重重跪下來。「郡主娘娘,今日此番種種,無論誰是誰非,可起因都是我沒有把妹妹看顧好,讓妹妹衝撞了公爺,還頂撞了您……妹妹她年幼不知事,可、可她畢竟是我的親生妹妹啊……若有責罰,都由崢玥來擔吧!」
常睜玥不愧是常崢玥,三兩句聲淚俱下的大義凜然悔愧隱忍自責,頓時又讓局勢陡變,眾人對於她的鄙視目光漸漸有了幾分複雜的同情和喟歎。
「唉,雖是小小商家之女,也頗有幾分勇於擔責的長姊之風啊,看來,這幼妹恐怕還真不是個好的,正所謂無風不起浪,如果這常家小娘子自個兒潔身自好,又哪裡會好巧不巧地『衝撞』了堂堂公爺呢?」
「是呀,否則怎麼會連自家姊姊第一時間都信了呢?顯見這個小娘子平時也是不省心的。」
「……就算這常峨嵋是被冤枉了又如何?郡主都發話了,公爺都討要了,她便是清白如雪又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