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現在可怎麼辦,她無法前進,但沒力氣後退,整個人像抽乾似的僵在原地,只希望他們祖孫話長,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恢復,好悄悄離開。
老天爺拜託拜託,千萬別讓他們發現她啊……
然而,事與願違,跟齊老太太說話到一半的齊桁爾突然頓住,「什麼味道?」
孟翠栩心想完了,她手上的冰糖梨子剛剛燉好的,雖然有蓋上蓋子,但還是有些微香氣竄出,這下是飄到裡頭去了。
齊老爺卻沒發現,「不就是你帶來的雞湯嗎?」
「不是,味道是甜的!」
孟翠栩在心裡叫苦,不,千萬不要,她不想知道什麼皇家秘聞,她只想好好過日子,把三間鋪子打理起來——
來不及了,齊桁爾從山水屏風另一頭轉出來,見到她先是錯愕,繼而震怒,拉著她的領子把她拎到內間,怒道:「這丫頭在偷聽!」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
老太太看到孫子從屏風後面揪出孫媳婦也很錯愕,但經過這一年多的相處,她很喜歡這個二孫媳婦,總是一臉笑意的來萱茂院,面對守寡的命運也從不埋怨,照說,她可以把大房如竹生的擎哥兒抱過去養,桁宜跟柳氏都不會反對,可她沒有,只因為覺得如竹懷胎十月卻不能自己養育孩子太可憐。
當時自己就跟兒子媳婦說,這二孫媳婦啊,看來堅強,其實是個心軟的。
還有,她這幾年演糊塗,媳婦都借口讓她靜養不常出現,柳氏更是大日子才請得動,倒是這二孫媳婦每隔數日都會過來一趟,跟她一起繡花品茶,自己講話顛顛倒倒,她也不惱。
這丫頭以為她真糊塗了,也跟她說了不少心底事,包括在雲州時怎麼快樂,在孟家時怎麼為難,還有孫姨娘當年懷有身孕,不曉得有沒有平安生下來,是給她添了弟弟還是妹妹……
不因為自己的際遇而怨天尤人,只是日日安靜抄經,希望佛祖給自己的家人一些福蔭。
「我、我是給老太太送燉品過來的。」孟翠栩十分想走,「外頭沒人,我就自己進來了,老太太趁熱喝吧,那我走了。」
齊桁爾這才看到她手上捧著一盅燉湯,打開一看,是祖母最愛的冰糖燉梨,不管這丫頭哪來的,至少有這份心,於是表情總算好些。
見她把燉湯放在桌子上就轉身要走,齊桁爾開口,「站住,我有說你能走了嗎?」
「桁爾,別這麼凶。」老太太看不下去,「那是你媳婦,孟家姑娘孟翠栩。」
齊桁爾挑眉,這就是他的妻子?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從嫡女變成旁支,現在看來倒是意外,這丫頭沒尖叫沒暈倒,心不是普通的大,就算嫡出小姐也未必能挺得住,旁支能有這幾分鎮定,看來也不簡單,幸好打從她過門,自己就做了後手——她不能打聽的事情他早打聽了,她不好做的事情他全做了,她不知道親人的下落,但是,他知道,不管如何都不怕她翻天!
「翠栩,過來祖母這邊。」
孟翠栩低著頭走過去,老太太拉住她的手——
「嚇到了吧,對不起,桁爾明明還在,卻讓你跟公雞成親。」
「祖母別這樣,我在齊家很好,沒事,祖母放心,公公放心——」至於齊桁爾,她實在說不出夫君二字,感覺太奇怪了啊,想了想,用了籠統的稱呼,「您也放心,我嘴巴很緊,不會跟人說的,我今天一直待在霞蔚院,沒出過垂花門。」
老太太莞爾一笑,「你這丫頭太聰明了,這不好。」
「孫媳婦魯鈍,還得祖母教導。」
老太太看看兒子,又看看孫子,三人無聲交流中,老太太下定決心,「把她拉進來。」
齊桁爾有意見,「祖母,不好吧。」老實說,他不討厭這丫頭,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的臉他就氣不起來,但還是覺得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放心,我自問看人還算精準。」
齊老爺開口,「桁爾,聽祖母的。」母親聰慧更甚男子,他這輩子聽母親的話,可沒錯過一次,即便母親後來裝病,他還是會找時間跟她商量一些家裡的事情,桁山能跟許大人的女兒訂親,用的也是母親的計策。
孟翠栩頓時面有菜色,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這個秘密,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都不知道的快樂,現在清楚齊家可能傾覆,她一點都開心不起來,內心梗著這麼大的事情,她是要怎麼睡覺。
齊桁爾見狀,倒是有了一些好感,這丫頭還真不笨。
於是開始話說從頭,事情,得從五年前說起。
做當鋪這行,眼光是很重要的,尤其對於玉石、字畫這種無價的東西,更得有一定的修為。
齊桁爾自小嶄露頭角,十二歲上能分辨字畫,第一次受邀到四皇子府上監畫,自然是高興的,四皇子都快五十歲了,還派雙頭黑檀馬車來接他這孩子,入府後也備受禮遇,齊桁爾很高興,齊老爺夫婦都很得意。
剛開始時,齊桁爾以為四皇子只是喜歡字畫,可多去幾次後他就發現了,四皇子收藏的字畫有個共通點——都是歷代君王的屬物,上頭蓋有璽印。
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很不妙,回頭跟齊老爺說了,齊老爺又跟聰慧的老母親商量,決定讓老太太開始裝病,以合理的減少齊桁爾的出席應酬,把關係拉遠了,那就安全了。
卻沒想到兩年前皇上身體開始不好,皇上已經七十多歲,當了超過五十年的帝王,可他還是不滿足,即便已經不能上朝,也不想把皇位讓給皇太子,這不但引發朝廷不安,對於野心勃勃的皇子來說,皇帝重病的後宮是很有吸引力的,這一場耐力賽中六皇子先行發難,他號稱父皇被太子軟禁,所以要起兵攻入皇城,好救下皇上,卻沒想到所謂的病重只是一場戲。
皇帝太老、太多疑了,他想看看誰對自己忠心,誰肖想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