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哥哥,這東珠巨商瞿家下帖邀會的日子,怎麼就偏生跟「威遠鏢局」向老爺子的壽辰衝撞了?」
生意太好也不是沒有困擾的,她比對著兩份幾乎是同時送上門的花帖,一份隨帖而來的是一匣子極品東海明珠,另一份花帖則是裝在一大只黃金打造的盤子裡,裡頭還壓了片觸手溫潤的珍貴玉璧,這不管婉拒哪份都叫人心頭淌血啊。
風霞光仔細看了看,沉吟片刻。「向老爺子今年做六十整壽,咱們是不能不去的,便只好婉謝瞿府了。」
「晤,那倒是,就是可惜了。」滿滿一匣子的東海明珠,單只一顆拿出去就能炫花了人眼,賣得百金不只的……她留戀不捨地玩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就在此時,奶娘失魂落魄地「飄」了進來,那張愛操心的臉上也不知是驚喜、是驚嚇,茫茫不知所以然。
「奶娘怎麼了?」風霞光一愣,連忙關懷切切地上前相扶。
「奶娘,您撞鬼啦?」瞧這氣色論異的,風珠衣隨手端了盅茶水來,含了一口就學著玄極道長收驚的手勢,先是噴得滿口水霧,而後喊了聲「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妹妹莫鬧。」風霞光險些笑出來,鳳眉微蹙。
老奶娘倒是被誤打誤撞地噴醒了,打了個機伶,睜大了眼睛。「不得了不得了了呀,咱們老風家祖墳冒青煙兒了……」
「奶娘果然是撞邪了,」風珠衣心一咯登,急忙忙嚷道「茶水不夠力,笛女,速速拿鹽米來!」
風霞光看著自家小妹「躍躍欲試」的驅魔姿勢,再看老奶娘聞言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只覺頭好痛。
兵荒馬亂間,就見笛女抱了一瓦罐鹽巴粟米跑進來,面色卻是青白漲紅兼有之,表情也沒比奶娘好到哪裡去,氣喘吁吁結結巴巴的開口——
「定、定國侯府又來人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人哪……」
風霞光心一緊,風珠衣神情卻瞬間一冷。
上回不是已經報過恩、銀貨兩訖、一拍兩散了嗎?定國侯府這次又想怎地?
等風家兄妹連袂走進廳堂,就見身姿挺拔的安管家一臉正氣中見親切地行了一禮,口喚親家舅爺和小夫人。
風珠衣險些一口老血噴得安管家滿臉都是!
「你……咳咳咳,叫他啥?」她臉色驚疑不定,聲音抖動,也不知是給嚇的還是氣的。「……又叫我啥?」
「又來一個搶親的?」向來好脾性的風霞光聞言破天荒炸毛了,一張玉臉漲得鐵青,登時跳腳。
「欸?」安管家殷切笑臉一卡,還來不及反應過來。
「風某還以為定國侯爺乃盛漢大英雄,行事俠義過人,直有翩翩君子之古風,定不會如同王家那般、那般腌臢之人,行那等欺男霸女的不堪行徑,萬萬沒想到——是風某瞎了眼了!」
本想發火的風珠衣反被自家哥哥的激烈暴走嚇了一大跳,忙好聲好氣順毛道「哥哥莫氣莫氣,人家話還沒說清楚呢,說不定是咱們誤會了。」
「小夫人果然聰慧溫柔明理,老奴敬佩。」安管家鬆了一口氣,眉開眼笑讚了聲。
「再叫我小夫人,信不信我叫我家旺財咬死你!」
安管家登時噤若寒蟬。
……侯爺呀,您這是什麼眼光?怎麼看上的小夫人一個比一個還要凶殘?
不過任務再艱巨,安管家為了自家侯爺也得迎難而上,況且自己忝為侯府大管家,長年來也是經歷大風大浪面不改色的,怎麼能被未來的小夫人一聲冷喝就打退堂鼓?
「咳,稟小……呃,霞光班主,珠衣大家,事情是這樣的,老奴今日是奉了我家侯爺之命,特地獻上明珠十斛、各色寶玉十袋、金葉子十囊,取十全十美十足真金之美意,代侯爺前來求納貴府珠衣大家為定國侯府貴妾,還請班主和珠衣大家笑納允之。」
貴、妾?!
風霞光撩著袖子的動作僵在原地,風珠衣表情則是黑透如鍋底。
好,很好,好得很呀!
下一刻,原來笛女手中的那一瓦罐青鹽粟米瞬間被她劈手奪來,全潑到了倒霉可憐無辜的安管家頭上——
「這就是我風珠衣的答覆,慢走!不送!」
第5章(1)
邂逅承際會,得充君後房。
情好新交接,恐懍若探湯。
不才勉自竭,賤妾職所當。
綢謬主中饋,奉禮助蒸嘗……
衣解金粉卸,列圖陳枕張。
素女為我師,儀態迎萬方。
眾夫所希見,天老教軒皇。
樂莫斯夜樂,莫齒焉可忘。
漢。張衡〈同聲歌〉
堂堂定國侯府安大管家和一支拉出去隨便就能輕鬆滅了一山頭馬賊的府兵,就這樣狼狽不堪地被鹽米打將出來,偏偏還不能發飆,也不能動手抽人,只能垂頭喪氣如敗家犬地蹭回定國侯府求安慰。
侯爺,不是老奴不盡心,是老奴做不到啊嗚嗚嗚!
「她不肯?」完顏猛刷地站起來,原本閒適慵懶的俊美臉龐愣愣地盯著安管家,顯得有些傻氣可笑。「為……為何呀?」
這就要問您了……
可安管家哪敢當真把腦子裡兜繞的話問出口?尤其見珠衣大家那明明在笑,眉眼裡卻冷得令人打寒顫的神情,還不知道自家侯爺之前是怎麼得罪了人家小娘子的,說不定內情重重,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啊。
「也許,那個,珠衣大家覺得侯爺誠意不夠?」安管家是不相信自家侯爺魅力有問題的,絞盡腦汁苦苦尋思過後,遲疑地歸納出了這個可能性。
「也對,那區區金珠寶貝也確實忒俗了。」完顏猛沉吟了一下,自以為恍然大悟地一捶掌心。「小兒出身戲班,想來自幼過多了顛沛流離不得安生的生涯,心裡肯定不踏實,來來來,你快來幫本侯想想,這滿京城的世家小娘子們都喜歡些什麼?本侯參考參考。」
「按老祖宗的規矩禮法來說,小娘子們出嫁——」安管家心一跳,見完顏猛沒會意過來,忙改口道「咳咳,這類喜事最重聘金和嫁妝,除了壓箱底的金銀和明面上的錦羅綢緞外,最能傍身、最有安全感的,當屬鋪子和莊園了。」